我是烟雨人 ▷

青春圆舞曲冰滨

发表于-2006年08月22日 上午10:37评论-0条

2004年,我看孙睿的《草样年华》,用他挥霍5年的时间去挥霍了一年的时间。

2005年,我想用一个暑假去探索我生活的目的。无数次在学与不学之间与母亲发生冲突。在第n+1次冲突后,我安静的走出家门,身无分文。

十几年在外求学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住的城市也会喧嚣。

“爱吧”门口鲜红的“a8”在傍晚日暮的余辉下尽放光彩,刺目的招摇着每一辆疾弛而过的车辆。张扬的海报刺激着路人脆弱的神经,只要再稍加暗示,那重量便会倾倒一切,让他们毫无顾忌的进去。但a8还是以青年们为主,那群被成人们视为“社会不良青年”的人。

当阿示打电话给我时,我正恍过a8,他问我在哪。我告诉他我正在a8门口。他让我等着,他就过来。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就好象那个不知名的和尚在凌晨等待昙花开放一般。黎明前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空旷的山顶静如死水;“剥啪”,一瓣花儿开始伸展腰枝,“剥啪,剥啪”,继续开放,一朵白色的昙花开在黑暗寂寞的夜。就犹如喧嚣城市里无数的灯红酒绿引领着一代潮流。一朵朵开放,白色的世界异常的圣洁却又脆弱,只一柱香的时间,花谢了。一夜的等待只为一柱香,却仍是幸福的。

当阿示到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穿着泛白的牛在仔裤和一件t恤,样子很潇洒却又是那么落魄。没有血色的脸和暴着青筋的手告诉我,他过得并不好。

他看看我,又看看a8门口张扬的海报,笑笑。我对他摇摇头,笑笑。然后在旁人诧异的目光下,我被阿示硬生生的拽进了a8。入口处“未满18周岁禁止入内”在我眼中早已暗淡。

鼓乐喧阗,人山人海。阿示拽着我在人群中拥挤,时而回头看看我,冲着我吼。我看到他的嘴如金鱼般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

终于,我们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回头看,那一条被我们横穿的“人路”,没了痕迹,淹没在如潮的人海中。

我们坐在a8不多的一个空位上,点了两瓶啤酒。然后我说:“我没钱,身上,真的。”

“呵呵,我有,我请。”

“真的。”望着我疑狐的眼,他又补充道。

于是,我拿起酒瓶,疯狂的喝起来,无止无境。冰凉的液体流过的地方都像下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雪,透着一丝丝的凉意,然后又慢慢地化开了。 当我们各喝完一瓶酒时,他又叫了两瓶酒,服务员打开酒盖,泡沫从里面喷射出来,白色的,伴随着无数的空气,顺着瓶壁,在瓶底围成一圈白色的花环,很快又消失了。

舞池里,人们在摇头晃脑;舞台上,跳钢管舞的女孩引来无数男士的口水;包厢中,成群的男女在斗酒;吧台边,不相识的男女在调侃。而我们都在等对方开口。

“没上课了?”阿示打破了我们之间少有的安静。

“恩,放假了。”

“哦,对啊。这么快,一年了。”他有些感慨地说。

是啊 ,又是一年了,他离开学校也有一年了;没有毕业就跑了,父母,老师,同学都找不到他。而他却不和他们联系。直到一年前的一天,他打电话告诉我,他在广州。那时我信以为真。而转天我却又从他兄弟那得知他在我住的城市。那时的我可真是想狂扁他一顿,却无法联系上他。直到05年元旦,才在网上碰到。

那时已经是寒冬,那几日,天气急转而下,毫无预兆的跳到了零下5度。夜来的特别早,人们早已躲进温暖的被窝。房间里,只有我冰冷的手敲击着键盘的声音,万籁俱静。

“我饿。”

“在哪?”

“在商业街。我饿。”

“哦。”

“我饿。”

“想怎么样?”

“请我吃饭,我饿!”

“你丫骗我,还好意思说。滚。”

“日,见死不救啊?”

“死了再救。”

“那现在过来帮我收尸吧,我的尸体在等你。”

“搞p啊,这么晚,没空,明天再说。”

“日,我快死了。”

“滚,世界一天要死那么多人,多你一个不多。”

“算你狠。”

……

终究我还是去了,我拿起钥匙,悄悄地出门了,无人知晓。

当我拥抱寒风时,我有点后悔自己的不忍心,当我看到阿示站在天桥下,深蓝色的外套裹着他单薄的身影时,却又是那么一阵心痛。当我走向他时,我们相视一笑,任何话语都像被2005年冬夜的寒风冰冻了一般,悄无声息。

在abc坐下 时,他要了一碗汤圆,一杯饮料。我要了一杯牛奶。

他告诉,半年前,他刚到这,人生地不熟,幸好有一个朋友也不读来这里,于是两个就一起混了。但生活必须要有来源,所以他们找了一份修电脑的工作。虽然他对电脑精通,特别是游戏,但修却是不懂,所以他在公司也只是混日子而已,就好象当初在学校。但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花钱,而现在是赚钱。

“那你干嘛不回家啊?”我人不住的问:“你父母都在找你。”

“我不想回去,我和我爸吵架了,回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倒是现在过得不错。”他点燃一支烟,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圈烟晕,如翻滚的车轮,飘向空中。

一阵沉默,他摁灭烟头的星火,拉起我边走边说:“走,我们去打游戏。”不由分说,我被拉出了abc,来到了“大大世界”。他买了铜板,然后开始玩“拳皇”,“跳舞机”,“骑摩托”等等,直到最后一个铜板都没了,我们才离开这个让我们流血流汗的地方。

风带着烤肉的味道迎面吹来,羊肉的腥膻吊着我们早已空空如也的胃。我们买了一把羊肉串,就地而吃的样子好似那些外地的民工一般落迫。

当最后一支羊肉串也被我们消灭时,他站起身来,说:“走,我送你回家。”我有些诧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楞是盯着他,直到他打开出租车车门,喊道:“哎,快点啊。”我才回过神来,钻进车内。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快到家时,我说:“快到了。”他看着我,然后说:“恩,我要去上班了。”

绿色的酒瓶在眼前晃悠,里面的液体左右摇摆,却没有倾倒出来,瓶后一张削瘦的脸奇怪的看着我。我回过神,发现阿示正对着我摇酒瓶,说:“你这么快就醉了啊?在想什么呢?都傻了。”

“呵呵,没什么,只是觉得半年没见,你又瘦了。”阿示看了看我,然后笑了起来,仰头喝了口酒,然后闭上眼,似在回想往事。

“我不想读书了,跟你混好不好?”我笑着对他说。他睁开双眼,看着我。好象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我而是一个陌生人。

舞池的尖叫一浪高过一浪;舞台上跳钢管舞的女子即将露得精光;包厢里的男女互相扶持着最后的输赢;吧台边调侃的男女早已换了一拨。他仍然盯着陌生的我,没有开口。

终于,他站起来,拉着我进入舞池,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四周都是舞动着腰枝的男女,磕头碰脑,烟味,酒味,汗味,臭味混在一起,让人窒息。我想我急需新鲜的空气。

我穿出人群,来到吧台要了杯冰水。透骨的凉快贯穿全身,空气中都透着冰块的寒气,却只有那么一片天地。 

阿示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他要了杯红酒。他拿起红酒在昏暗的灯下照看,血一样的浓烈,又如玫瑰般妖冶。他拿到我面前,然后对我说:“喝了它。”我看着他,认为他醉了。“它属于你了,喝了它。”他再次说。我接过杯子,迟疑了一下,但仍喝了它。它有些酸,有点甜,还有一阵酒香,它没有让人有晕的感觉,就像一杯柠檬水。既而他带我出了a8。

“几点了?”他看了看看不清星星的天空道。

“11点了。”望着灯火如昼的马路道。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的,但我却一个也没有接。一条母亲发来的短信:该回家了。

“我送你回去吧。走这边吧?”他记性很好。我跟在他身后,好象是回他家一般。

a8离我家极近,不过百米之路,我们却走了近十几分钟,我们都沉默,没有说话。也许是怕任何一点声响都会打乱这微弱的平衡,而万劫不复吧。

“就差几步路了,你自己可以回去了吧?”他站在离我2米远的地方没有再走。我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说。

他走到我面前俯下身在我耳边说:“好好读书吧,外面,很苦。”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呢?”我有些不解。

“如果他们是你的父母,我想我会回去的,真的,会很快回去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一字一顿。

风仍在张扬,路上断了来往的人,a8喧闹的声音在风中驰骋,有点节奏去也模糊。

“知道半年前的晚上我想告诉你什么吗?我想……”他温暖的唇带着酒精的迷乱吻在我冰冷的额头,深深地。

“回家吧。”望着他远去的单薄背影,我在心里道。

日光灯随着年月的推移在屋内跳动,我拿出口袋里的钥匙,门却开了。母亲看了我一眼,转身打开煤气。蓝色的火焰灼烧着黑色的锅底,无声无息。锅内一股无处可逃的气体顶着锅盖,躁动不安。当白色的气体从缝隙跑出时,母亲关掉煤气,揭开锅盖,那些躁动不安的孩子一轰而散,随风散去。

母亲端上热饭热菜道:“快吃吧。”

泪,顺着脸颊而下。我拿着筷子的手有些颤抖,一块白米饭入口,有些咸有些甜。我抬起头,看着母亲的眸子,道:“我想读书。”

2006年,我看孙睿的《活不明白》,用他的漫无目的去奋斗我的黑色六月。

后记:当我再次回到学校时,我竟然碰到了阿示。原来那家伙终因受不了而回家,并听从他父亲的安排。所以我们同样奋斗在黑色六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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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荐/季锋推荐: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那些青春迷茫的日子
总带着些须惨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