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 happy2000 时,大街上的灯火和这城市一样的辉煌,各种品牌的汽车来往不绝,锋忽然停了下来,望着远处驶近的一部“奔驰 600 ”很激动的对我说,他的梦想就是拥有自己的“奔驰 600 ”。如果说女人在看见钻戒的一刻是最开心的话,那么男人在说起自己的理想时是最陶醉的,锋的脸上泛出一种动人的光彩,那是一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光彩,这种光彩令这城市的灯火一同转暗。每个人对理想人生的定义都是不同的,我想把我的“喜之郎”、“豆腐花”理想一同说出,但我最后还是没说,他一定会笑我的,他家里已经有许多“喜之郎”了,“豆腐花”又不是什么难事,他准会帮我实现我的理想的。
也许是刚才吃的煎炸东西多,我们都觉得很口渴,我提议去吃雪糕,医生本来不许我吃的,但管他呢!既然今晚我已经吃了很多本不该吃的东西,也不在乎多这一样了,人总有放纵自己的时候。结果我们像个孩子似的,一人拿着一根“北海道”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我就无所谓,而锋就边走边看,有没相熟的人。锋说他已经很久不曾过这样的日子了,就好像回到童年,爬过邻人家院子偷杨桃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一样。
虽是夏天,夜晚的风却是凉的,“北海道”的味道真的很好哩,锋一直在说那个比我还淘气的童年,他摔了多少跤、他在哪些河里捉了多少的鱼、他如何戏弄那只穷凶极恶的公鸡……。我们竟然在同一河流里捉过鱼,我们竟然在同一样年龄里玩过同一样的游戏,不同的是他曾戏弄过公鸡而我就被童年那只公鸡追得无处可逃。也许是同样的往事,有时候我们竟不必借助语句就能表达心里的意思,最后都一同相视而笑。终于,我们惊察到彼此间那份心的默契,不知是暧昧还是尴尬,话题悠悠的停了下来,我们一直走一直走,却不再说什么。
到锋的“家”了,出于某种巧合,楼梯过道的灯都坏了,里面看起来一片乌黑,我真的好怕里面跑出一只大妖怪。锋伸出他的手,作了一个王子邀请灰姑娘跳舞的姿态,我迟疑着把手递了过去,我手指的冰凉透过指尖传到他的掌心。我们小心亦亦的走每一级楼梯,一步也不敢走错。黑暗中,锋轻声的问我“你还自由吗?”。声音微小到让我怀疑是我的错觉,但我却感觉到他穿过黑暗看我的目光的炽热,什么叫自由呢?从来就没有人能管我,我为什么不自由呢?“灰姑娘十二点就消失,而我明天就离开这城市,自由的是我的灵魂,不自由的是我受这世情束缚的人生。”我只能给锋这个答案,过了这一夜我自不自由也不再与锋有关系,上海!只是我的中转站。锋当然也明白,于是他故作轻松笑着唱起“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既然你说留不住你,回去的路有些黑暗,担心让你一个人走……”我也和着他一同唱起来“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在这个时候我们当然可以轻描淡写,而当岁月走过夏季,某日我们再想起时却已经都是些不能说的心事了。
我没有钱、没有身份证只能借居在锋的家,我把锋赶出厅,帮我看门。锋大叫不公平,他从大街上把我捡了回来,而我不但没有以身相许,反而反客为主,他装着很气愤的样子学我常说的那句口头禅“太过份了、太过份了”乱叫一通起来。我才不管他呢?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才发觉我真的好累好累,一闭上眼睛我就去与“周公”会面了。
早上醒来,天刚破晓。梦里不知身是客,而一张开眼睛我才发觉已离故乡千万里。我轻轻打开房门,不敢吵醒或许还在梦乡的锋,谁知锋却刚好站立在门外,我们都吓了一跳,我想赞扬他尽职守责认认真真的“看门”,却张开嘴巴说不出话来,啊!糟糕了,一定是昨晚那些煎炸食品和那根“北海道”充分发挥了作用,哎呀!有些错是不能犯的,而我又不能时时牢记,天灭我也!我尽了最大的努力,用了最“温柔”的声音,告诉锋因由,锋很凶的骂了我,骂我不会爱惜自己。他也太狠心了,这个时候还骂我,昨晚那些菜还都是他挟给我的呢,太过份了,要不是我无法说出话来,我一定跟他没完没了。
锋带先带我去吃早餐,再带我去卖药。
早餐他只准我吃肠粉,说是惩罚我,不许我再胡吃东西,殊不知我其实最爱吃肠粉。
我买了几种消炎药,乱七八糟的两眼一闭就吃了下去。锋在一旁看得口瞪目呆,他说,“就算不用你掏钱,你也不能吃那么多嘛,这是药不是糖,也不知你是在吃药还是在服毒。”我其实已经习惯了,我常感冒,常有吃药的机会,别人总是说吃哪些药、哪些药会过敏我却无所谓,而且似乎多吃几样药好起来的机会就多一点。我极“温柔”的笑着说“不怕,我百毒不侵的”。锋无可奈何的仰天长叹一声“唉——!你要好自为之,一会儿上了车,不要再乱吃东西,不要多说话,最重要的是不要把自己弄丢才好。”锋还给了我一些钱,我说回家后再还给他,他摇了摇头“不,我要你欠我一辈子”唉!锋怎么这么坏,如果这辈子我欠了他的,那下辈子我拿什么偿还给他呢!那个时候我们都记不起我们前世的那段记忆,就像宝玉初见黛玉,那种缘于前世的似曾相识。是否,来生里我也要用眼泪来偿还他?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说了再见后,锋转身离开,瘦削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人流里。
上海,我只是个过客!
-全文完-
▷ 进入飘凌绛雪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