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心藏在蕊中,空有花期都错过。你的心忘了季节,从不让人懂,为何不牵我的手共听日月唱首歌……花瓣泪飘落风尘,虽有悲意也从容,你的泪晶莹剔透,心中一定还有梦,为何不牵我的手,同看海天成一色……”带几分忧郁、几分苍凉的歌声从天籁传来,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音符进入耳际,都会撩起尘封的记忆,引起深深的震撼,铭刻在冰内心深处的几许轻愁、几许系念如丝丝缕缕的藤蔓——剪不断,理还乱。一个用心去经营和守护婚姻的男人,你不经意步入了季节河,就须得用心感受水温的冷暖季节的轮回。你累不累,你过得好吗?
(一)
冰和惠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传统婚姻方式结合的夫妻。冰是享受干部待遇的小学教师,惠初中毕业貌相姣好,是个颇有教养的农家姑娘。那时的农村,夫妻都吃“皇粮”的组合如凤毛麟角,因此,他俩的结合在当地也不失传为“门当户对”的佳话。
婚后,小夫妻过得恩恩爱爱。第一年,单身的惠白天里只知道拼命地干活,她不敢稍事停歇,因为活计一停就会想冰,想得是没完没了天昏地暗,冰回家要经过的山坳已一次次在惠的凝望中变矮。冰又何尝不是呢,每到周六,上完早课也不顾吃饭就风风火火往家赶,几十里山路在他脚下大步、快速地丈量,常人走三小时的路,冰不到两小时就走完。
情牵两地的日子过得既慢又快,一年的日历在思念与盼望中一天一天的扯完。有一天,冰对蕙说:“我要考出去,那山不能呆一辈子”惠说:“考吧,我永远支持你”。
两个月后,冰走进考场,再两月,冰拿到了高校入学通知书。开学那天,身怀六甲的惠天不亮就做好了早饭,再把冰的衣物一一打点好才叫冰吃饭。准备上路了,惠深情地说:“我送你”,冰说:“我自己去,你身体不行”。惠不依,固执的走在冰的前面。
从家到公路行程三十里,路到尽头时话却没到尽头。车开过来时,惠眼含热泪“上车吧,别忘了给我写信”。冰紧握惠的手“回去吧,我会一辈子念着你的好”。
冰毕业后分到离县城不远的一所中学。冰对惠说“远了,无法经常回家照顾你们,我要把你们一起带去”。惠说:“我没工作去了会连累你的”。开学这天,冰一家子一辆车开到了学校。
几经周折,惠进了一家国有企业。惠要强,她不愿与冰的距离拉得太大,对冰说自己文化不高,想要参加函授学习,冰极力支持。三年后,惠顺利取得了中专学历。这一年,冰又一次考上了高一级的学校。再一次送别,不一样的地方一样的情景。莲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别忘了有个想着你的人和家”。“请放心,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好”冰答。
(二)
九月初,冰与莲在芒林掩映的高校不期而遇了。那是一个开学报到的日子,当冰一路风尘径直走进上学期自己所住的培训楼102宿舍,驻足抬头的一瞬间,一位散披着湿漉漉秀发,明目皓齿的女子充斥了全部视野,冰不由得一惊一愣——难道自己走错了房间?冰正欲身时,女子款步前移,落落大方的开口了:
“你好,我是中文系新生”、“去年你们就住这吧,不好意思呵”!
“你好,欢迎新同学”……
几句寒暄,两个素昧平生的人一下拉近了距离,冰入门时那种窘态业已消除。但感觉口齿还有些木讷。
彼此行过见面礼,冰就打开自己原来专用的壁橱,将东西一件件取出。
“啊,放到我的床上,我帮你理理”莲边说边从冰的手上一一接过,放到自己床上,一件件理齐。
宿舍调整后,冰从原来102搬到607。因是刚从家来,随身带了一个较沉的旅行包,要将所有东西一次带上六楼已不太可能。莲似乎已想到这一点,说“你先带上你的包上去洗漱后再来吧,放心好了,这些东西不会丢的。”
“好的,谢谢!”冰眼里流露感激。
冰从六楼下来,再进102时,见到自己的所有东西已让莲给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她的床头。
“真得谢谢你呵”,出自于内心的感动,冰见面就说。
“别客气,我从外地来,有许多地方需要你们的帮助呢”。
此时宿舍已多了两位女生,大家照面相当客气,几位都不约而同地让座,无论出于礼貌或感谢,冰觉得都应该座会儿,更何况是先一届的师兄。
宿舍气氛不很活跃,但却融洽。几分钟过后,后见面的两位女生说是要出去买些日常用品先辞出门。冰问“你不去?”莲说“我先她们到,该买的东西买齐了”。经过自我介绍,冰了解到莲来自海滨城市,异地求学到此,算是地地道道的外地人了。为尽地主之宜,师兄之责,更确切地说是为了报答莲的热情帮助,冰概述了该市、该校的情况,并叮嘱个人出门要尽量小心谨慎(上世纪90年代初,治安状况还不是太好)。冰提出要回去了,莲说“我帮你拿一些”。冰说“不用了,自己能”。莲送冰到门口,彼此互说再见。
(三)
开学后的头几天里,每天特别是晚饭前这一段时间,冰路过102门前总会看到莲的身影,似乎是巧遇,却更像是一种没有相约的等待,彼此照面互相点头便各自走开,一切都很平常、自然。几天后,原本不太细心的冰突然感觉到莲好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似的,但粗心的男人毕竟只是想想而已,也根本没有再作思量。
第一个周末很快就要来了。冰从食堂打饭回来,在102门前第一眼就看到了莲,看样子很有点像在家守屋的小妹家门口等哥放学回家的样子。
“你忙吗?”冰走过莲面前时莲问。
“不忙,有事吗?”
“我想出去办点事,路不熟”“可以带带我吗”?
“没问题”冰爽快地答应了。冰从六楼下来时,莲以在门前等候。“可以走了?”莲一边问一边用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出楼门,两人一起走在通往邮政大楼的大街上,莲说她在首府路桥公司供职的弟弟去年到了东南亚某国搞工程了,已好久没联系,怪想他的,想去打个长途电话。九月的天气,阳光毫不吝啬,虽是下午六点,街道上还热浪拂面。芒树绿荫下的人行道上,人流如织,或快或慢。成双成对偎依很近的自然是恋爱中的情侣,冰和莲走在人群中,既没拉得太远,也没离得太近——远了对方说话听不清,近了好象双方都有所戒备,特别是冰。有时难免出现一些尴尬局面,常听到莲说“你走路风风火火的,真象部队急行军”之类的话。
莲从邮局出来,一脸轻松表情,显然是与弟弟联系上了。回校路上莲的话多了许多,走着聊着,莲突然放慢脚步,侧身向冰说“我犯了一个错误,不知你是否能原谅”一脸认真严肃。冰茫然,反问“什么”?莲说出了开学见面那天的情况:
原来,冰带着包上六楼后,莲在帮整理东西时,发现一本印制十分精美的笔记本,天性爱美的莲双手捧起并信手翻了一下,笔记本扉页印着“某某同学获校园作文一等奖”等字样,第二页是落款有“冰书”字样的“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行草字幅。后面是冰发表过的一些小块文章、书法作品和美文剪贴。莲粗略浏览过后,竟然觉得里面的字和文是那样适合自己的审美趋向。潜意识下已经认定了这位有“公共语言”的师兄,按莲的说法是,当时一阵莫明的心跳后,突然就有了一种犯错的感觉-——怎么没经同意就擅自偷看别人的东西?因此,她觉得有必要当面承认错误。
“这叫什么错误?”冰差点笑出声来。看着冰一脸真诚没有半点责怪自己的意思,莲马上又恢复快口快言的状态。
“喂,你可以借我认真欣赏一回”。
“有啥好看的,怕你笑话呢。”
“你分明是小气嘛,不给也不行。”
说着说着,不觉已回到学校。102门前,莲没有停步,她直跟冰上了六楼,看来,这回真是“不给也得给了”。
(四)
又是一个周末的下午,这天莲给冰送还笔记本。607室只剩冰和另一位室友永,冰在内室洗衣间搓洗衣服。“你好,请问冰在吗”莲问。“在阿,里屋洗衣服呢”永一边回答一边大声喊“冰——有人找”。“可以进去吗”莲礼貌地问。“欢迎,欢迎”!冰从洗衣间出来时莲已进了屋里。“请坐”冰边招呼边用抹布抹干湿水的手,莲问“你住哪儿”?莲顺着冰手指的6号床走去,坐下。
“你们聊,还有点没洗,一会儿就完”冰说。莲说“我帮你”。“不用了,就一点点而已”冰回着话转进洗衣间。
永和莲说着话,几分钟后,冰出来。不久,永站起来空客气地说“你们玩,我要出去了,晚了就找不到舞伴喽”——那年代高校流行周末舞会。永走的是候,狡诘的目光在冰脸上滴溜了一圈。
室内只剩下冰和莲,莲问“你不去?”冰答“舞盲,没那细胞。”“去啊,我教你,别老玩深沉,把自个关在屋里。”“我是不去了,估计学也不会,还是你去吧,初来乍到的,多交朋友也好。”冰说着做了一个送的手势,但莲却像没看见没听见似的,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莲说自己也是会一点而已,并不很爱好,刚才系里还有几个同学专门到宿舍来请,她都以不会谢绝了。说真的,凭莲的才貌和身段,只要往舞池一站,真可以迷倒一大群人。
正当冰觉得不好再说什么时,莲已把拿在手上的笔记本双手递到冰的手里。
“谢谢你,让我开了不少眼界,受益匪浅呀。”
“不让你见笑已经万幸了,村野小烩难登大雅之堂。”
“我说的是真心话,绝无半句奉承,如果你再这样说就是对我打击排挤了。”莲说着再从冰手上取回笔记本,打开封皮取出一张类似书签的字卡,递给冰“这是我仿写的,指点指点。”冰接过字片,细细端详:“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不细看的话真是看不出跟自己的字有多大区别。落款两行小字“某年某月某日莲学书”清秀中透着刚毅,一笔一画张弛有度,字与字的连接笔法流畅和谐自然。足见其造诣之功,冰拿着字片的手有着不明显的微微抖动。
莲在一旁,神情专注地看着冰,目光在冰的面部与字卡间游移。
良久,冰把字卡递到莲的手上,莲已经感觉到冰眼神流露的褒扬和赞许。但她仍然说“仿得不像,请予指点。”“写得很好,我还自愧不如呢。”冰的话也是发自内心的。接着,彼此围绕着“练过什么贴子,练了多少年”等问题作了些交流。冰说“像你这样写得一手好字的,现在已不多见了,如果继续练下去,肯定能进入更高的境界。”
时间还很早,莲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个继续聊,都是过问过去双方学习、工作方面的事。就一会儿,莲话锋一转“你今年多大?”“二十七”冰答。“你长我三岁,我该叫你阿哥了。”“本来嘛,师兄就是哥。”“敢问阿哥可有意中人”莲问。“都当爸了。”冰答。看着莲大有不相信的样子,冰补充说“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这下莲的眼睛睁得更大。
或许,这便是内地和沿海地域文化的差异。内陆地区思想比较保守,沿海地区思想比较开放,具体表现在婚育观念上显著的差别就是前者较后者要早。冰所在的内陆地区一般都有早婚早育的传统,而冰本人又属于早婚中的典型,这个年龄若换在沿海,恐怕有六成以上的未谈嫁娶之事,因此莲表现出惊讶怀疑的表情也不足为怪了。
“嫂子就是那个‘伊’吗”莲在短暂的沉静后问。
“不是,伊不是具体的人物具象,应是一种目标或追求吧。”冰答。
莲的所问,冰的所答似乎都没有切中莲想要了解的问题,莲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问,而且为什么这样问。
外面,大街的路灯渐次亮起来了。冰看看手表已近八点,对莲说“校园走走,怎样?”冰在自己的宿舍主动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出于某种顾虑,这分明不是有送客的意味?莲答“可以呵”眼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下到一楼,近102时,莲突然说“呵,我不想去了”进屋时歉意地点点头。
冰也返回了607宿舍。
(五)
从送还笔记本的一连几天里,冰每次经过102,总感觉跟往时不太一样。要么是不保准能照面,要么是照面时,莲好象总有种想见又怕见似的犹豫。往往都是相互点点头便过去了。
一天晚饭后,冰从宿舍下来,刚到楼底看见莲在102门前,好象是等了好久。今天看来,莲精神不错,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不忙吧,校园走走”。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落实一个决定,似乎不由得冰的谢绝。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会儿自然地在校园林荫下的水泥条凳上落坐。
莲开口问“那天你说的都是真的?”冰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莲具体问的是什么。莲接着问“真的当爸爸了?”“真的,不骗你”冰一脸诚实。“双胞胎?恭喜你呀。”接着莲一连串地问了“小孩多大,是男是女,上幼儿园了没有”等问题。冰都一一作了回答。林荫下不时传出莲的笑声。一会儿,莲的话题自然地从“孩子”转到“嫂子”。
“嫂子一定很爱你,你也一定爱她是吗?”
“应该说是吧”
“能说说嫂子,说说你们的相识,相爱。让我分享分享?”莲一脸真诚。
“我们的婚姻很平常,既没有都市人花前月下的浪漫,更没有爱情小说里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你不会感兴趣的。”
“平平淡淡才是真,平常就是正常,有什么不好。说说听听。”看莲不挠不依的样子,冰要不真说点什么怕是没法交待了。“具体些,要我说什么。”
“先说嫂子吧”
“好,只要你感兴趣。”冰轻咳一下。
“你嫂子叫惠,年龄与你差不多,连身材相貌也跟你有几分相似,可她远没你幸运。生长在农村,因为家庭经济等方面原因,初三没读完,就辍学了。回到家里和比她大四岁的姐姐一起承担了家庭生产生活的重任,当哥哥从师范毕业时,两个妹妹已成了正常劳动力,姐妹俩把嫂子从怀孕服侍到小孩满周岁时,惠已进十八岁年龄。她年迈多病的母亲放心不下女儿的婚姻大事,常在嘴上唠叨:女是外前人,不能在娘家过一辈子,在娘家辛辛苦苦的,就算挣一座金山,出门时一分也不带走(这是冰所在地区农村的传统),别老等在娘家耽误了青春前程。也就这年我们接了婚,当年我也就二十岁”。
“哇,十八岁,城市的孩子还在父母面前撒娇呢。”莲情不自禁地说。冰答“或许这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
“那你们是怎样谈上的。”
“我们还真没谈过。”
“也太幽默了吧”
“不是幽默,实实在在的”
“难道还真有包办婚姻”
“可以算是,但也不完全是”冰接着说
“八十年代以前,我们那边基本上还流行着传统的包办式婚姻,在我印象里,,大概是十岁后吧,就经常听父母议论谁家有个丫头长得干净、谁家有个姑娘长得能干,找个媒人说给老幺做媳妇的话,这些话一直听着,稍大一点,就觉得挺反感的。后来,一听大人说谁家丫头高大能干一类的话,不等他们说后半句就恼火地接话‘谁要说给谁’,惹得大人又是气有是笑的。
十四岁那年,当时已上高一。暑假回家时,父母在饭桌上当着一家子人又说起了往时常挂嘴边的话:某家有两个姑娘,人长得好,又能干,人家老娘常年生病,就两姐妹撑起个家,要给老娘医病,又要送哥读书,人家还经常穿得干干净净的,特别是小的那个,看起来很精神很顺眼,年纪和老幺相差不大,找个人帮问问。老爹说话,有意无意地看看我,想是征求我的意见,母亲也不失时机的附和‘人家哪里不好,不嫌弃就是看得起咱们了’。母亲是个很容易知足的人,也许是过去她在为两个哥哥操办婚事时遇到的麻烦太大,深知找一门媳妇不容易的缘故吧。因为历史的原因,旧社会里有点田地或有点钱送子女读书的家庭,不管是不是存在欺压剥削百姓的事,在解放后的“土改”运动中都被划上“地主”“富农”一类的“剥削阶级”。在“文革”时期是专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接受批判、斗争的对象,据大一点的人讲,那时晚晚有批斗大会,戴上了“地,富,反,坏,右”帽子的门户家庭,找门媳妇比登天还难。我家就凭父母人缘好,从来不得罪人,母亲很勤劳,能干,善良(是方圆几十里公认的能人)在挣工分吃饭的年代带领子女辛勤劳动,创建一个在农村人看来还比较过得去的家,父母在人前低头做人,逢人尽说好话,费尽千难才成就两个哥哥的婚姻。真的,我哥哥与那个年代的同龄人比,他们是幸运的,有很多人因为错过了婚嫁的年龄,至今四十出头了还是光身一人。
说来也怪,当天父母提到“某家某女”的事时,我并没有象过去那样噘嘴顶撞,或许是因为年龄大了能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或许是因为自己读小学五年级时,读二年级的惠清纯可爱的形象还在自己的头脑中有一点印象,当时我竟然没有半点表示,当然父母就认为我是默许承认了。
不几天,母亲就说有事相求把寨中的表伯母请到家来,说出意图后,父母还有点顾虑,一是担心自己的家庭成分高的问题,怕人家的儿子是当老师的,“门不当,户不对”,二是担心人家大姑娘还没订婚,就直接向人家小的提亲,怕人家有想法,得罪人。倒是表伯母爽快,答应我妈“这家人好讲,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至于这门婚事最后怎么落实下来的我就不太清楚,不久我上学去了”。
“你们经常联系吗?”莲问。
“没有。那个年代,订婚与谈恋爱完全是两码事,十来岁就订婚的大有人在,定婚只不过是两个家庭之间的一种契约,更象是一种符号,再说就那年代,根本不懂恋爱是什么一回事”。
“你们从订婚到结婚,中间就没有接触、了解什么的,就象你刚才说的,仅凭双方的一种默契就能维持和发展到婚姻关系?”莲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像这样的婚姻有感情基础吗?”莲问。
“好象是吧,在我们那边太正常不过了,这种婚姻是先结婚,后恋爱,它跟城里人的恋爱比程序上完全是相反的。所谓的增进了解、培养感情一般都从婚后开始。就以我说吧,从订婚后到结婚几年时间里,前后大约见过几次面而已,在当时已经够新鲜、够前卫的了。对大多数人来讲,别说见面,就连想可能都没有想过。”
“有那么保守?”莲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完全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
“有人说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牢固的婚姻,也是不道德的婚姻,没有长时间的接触肯定不会有感情。那些订了婚的人,就一定能等到结婚那一天,结了婚就保准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对这一问题,莲好象永远也无法弄清楚。
“农村的婚姻是传统的,也是残酷的,现实的,尤其是对女子尤显不公平。长我们十年以上的那代人一直传承着缘分天注定的教条。“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撞上根木头空着守”是女人一生遵守的古训。一生有个好老公好老婆与其说是找上的,不如说是撞上的,里面还大有运气成分,遇上彼此和得来的日子过得滋润些。当然,到了我这代人,特别是多少受过点教育的人,思想上产生叛逆也越来越多了。就说与我前后参加工作的几个吧,有两个准备结婚了还是找个理由终止了双方的婚姻契约,有几个已经结了婚也还是以没有共同语言等理由离了。“
“你呢,从来没有个叛逆心理?“莲问得很直接。
“没有,真的。”冰回答得很肯定。冰接着把结婚后惠如何知冷知热关怀体己、如何照顾自己老人、操持家务、怎样身怀六甲时步行几十里送自己搭车上学一一说予莲,莲眼眶不断地潮湿。
“铃、铃……”晚自习的铃声响了,俩人立身站起。莲深呼一口气,望着冰“太了不起了!我十分羡慕你们,也深深地祝福你们”。
(六)
大学生文化艺术节开幕的彩幅在校园里挂出来。莲老远见到冰就兴冲冲的对走过来,时不时地小跑两步。刚照面,莲就说“看到了?该是你一展才华的时候了,那么多的比赛你不打算参加?”
“你说我能参加什么呀?”冰说。
“书法竞赛呀,你准能”。
冰没有明确态度,只是对莲的鼓励微微地报以一笑。
想不到晚饭过后,莲手里拿着一卷成筒状的宣纸和一瓶“一得阁”书画墨径直登上6楼。近门边的永眼快嘴快,刚听到高跟鞋着地的声音就嚷嚷起来“你们信不信,我敢说那位妹子又来找老哥了,谁不信打赌”话未说完,莲已站到门口。“请进,请进”室内几人同时地热情招呼。莲进门直直走到冰的床头桌前,把手里东西放在桌上,然后坐下和大家随便聊聊。有问她从外地来习不习惯的,有问学什么专业的,调皮的永一问就是我们这边男人怎样?有没有看上个把、下次一定请你跳舞等。莲一一对答。说话仪态有度,象永这样油腔滑调爱玩嘴皮子,专想占点小便宜的哥儿什么好处也没捞到。临出门时,莲对冰说“好好准备一下,相信我不会看走眼的,你准成”
冰乘机鼓动莲也准备一幅作品参赛,莲却坚持说只是爱好而已。问过去是否参加过比赛。答没有。冰说你不试一次怎么知道自己行与不行。莲还是坚持说自己有多少底子自己清楚,但她告诉冰,读中师时参加过绘画比赛,作品获得过二等奖,并被市文化馆收藏,这次可以在绘画方面试一下。冰听了连说“我怎么不知道”,莲答“你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啊”从莲神秘的微笑里好象藏着一句潜台词‘就象我现在的感受一样,我不说你会知道吗?’,冰不由笑起来。是啊,自己怎么会说出这般没水平的一句话来。出门时,冰告诉莲认真准备一下,彼此露出会心的微笑。
两天后,冰经过102时被莲叫住“请你进来一下。”冰走进去,莲把一卷筒状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顿时一幅鲜活的出水芙蓉图展现在两人面前,清池碧盖,红黛两条鲤鱼悠游自在,微风轻拂,两三张绿得醉心的荷叶上晶莹的露珠随时都要滚落下来,一朵怒放的莲花与一枝待放的蓓蕾相得益彰,相映成趣。怒放的花瓣白里透红透着一股清新,待放的蓓蕾彰显一种傲岸和精神,置身画前你感觉到的是一阵清风拂面、清香扑鼻,不知不觉地冰已完全陶醉在艺术的氛围里。“好象还少点什么,烦你帮个忙。”莲的话把冰从神思中唤醒,“你说什么”冰问。“想请你提几个字落个款”,这回可能怎么也推不掉的,冰也没有要谢绝的意思,问“想写什么?”“随你”。冰不假思索,信手就提写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这句名言。落款是“癸酉孟秋月第六届大学生艺术节莲作”。莲先是对冰的题字赞口不绝,称冰的字如行云流水,给画面增添了不少光彩,然后用一种抱怨的口气说落款不应该这样题。其实,冰怎会不知莲的用意,她是想把这幅画变成两个人的作品。一会儿,墨干了,莲把画作卷起放好然后问冰“你的作品呢”?冰答“还没题材呢”。“就你本子上那两句话不是很好吗”莲说。
当晚自修后,冰回到宿舍,用筷条削了一支竹笔,带上纸墨重回教室,,不消多久,两幅“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毛笔书法和“绿水无波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的硬笔书法作品从书写到加印一一创作完成。
第二天下午,莲把自己和冰的作品一起交到赛事筹备组委会。
(七)
那年的国庆和中秋正好是同一天,冰提早做好了假日计划:法定假外加一个星期天,再跟学校请个三两天事假就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了。高校对学生的管理一向都比较宽松、人性化,特别进修生。冰在系里除了各门功课都较好外还有些专长,与班主任、系领导和学科老师挺不错,上学年因小孩年幼多病几次请假回家,老师,领导都是一路亮绿灯。
节前一天正逢周末,下午学校一般不排课,午休起床铃响过不久,冰打算到车站买张明日的车票,正起身时莲出现在门口。
“要去车站吗?”莲问。好象冰请假回家的事早在她的意料之中,更象是她一起参与策划的一样清楚。
“唉”冰点头。“我和你去,反正下午也没事。”说话间一起走下六楼、走出校园。今天阳光比较柔和,但一眼望去,大街上还是撑出不少色彩鲜艳的太阳伞。“坐三轮?”冰问。“还是走走好”莲答。
“假日怎么安排?”冰问。
“看来也只好请假回去一趟了。但我不会明天走。”莲说完后轻轻地叹息,好象是有种无可奈何的样子。冰没有延续这个话题,他已感觉到继续下去可能要引出一些伤感的话题。
公园路侧门路段,流动的花伞下不时看到成双成对的身影,走着走着,莲轻轻地抓住了冰的手。冰本能的将手一缩,象触电似的,本来就极紧张尴尬,却装出一幅不在意的、甚至是自己不小心碰上别人,想求得别人谅解的神态。莲看冰的样子,笑了,笑得很开心。“你紧张干嘛,怕我吃了你啊”。好象故意要冰难堪似的。在冰六神无主时,莲再一次牵住冰的手。象挑战似的,明目张胆得很有几分霸气。冰不好意思挣开,但被抓住的手像跟木棍似的生硬,甚至觉得走路身体都失去了平衡。莲已感到冰的手在出汗,用调皮的口气说“你解放了。”然后松手。莲战胜了对手,也战胜了自己,心情特别愉快,话也多起来。
“看你紧张的,从没碰过女孩子”
“老婆算吗?”冰不失时机幽了一默。
“算呵,说说”
“都是婚后的事,细想未婚前也就一回而已”就说这一回吧。
冰高中毕业还不满十七岁。那年高考,文科一向突出的冰却因数学只拿了三分最终没有领到录取通知书,回到家中虽然没有遭到大人责备,但自己已开始有了或多或少的人生打算,他不甘心一辈子做农民。秋季征兵开始,就去参加了报名体检,在整村十多个报名人中,数冰年龄最小,也是唯一的一名高中毕业生,初检中已淘汰了一大半,最后进入复检的只有包括冰在内的三人。无论从哪方面说冰都属于安心回家等通知的人。
“某某要去参军了”、“这些人去了就不会回来了”这类话是那段时间村里人说得最多的,因为此前村里有个读完初中就去当兵的,在部队里提了干,一直留在部队上了。这人入伍前也在家里定过婚,几年后来信说别等了。冰要去当兵的事传到惠的耳朵,难免不会不产生一点想法。一个街日,冰早早地就见到惠的身影,惠也见到了冰,但谁都没有勇气在众目睽暌之下主动向前,快到街散时,惠在街的另一端翘首探望,她看清冰的所在位置后,鼓起勇气走来,慢慢接近了,可短短几米距离,却用了好长时间,她好象在跨越一座山哪!忽然,冰在转身的一瞬间发现了惠,看到惠充满期待的眼光,冰感觉出惠有什么重要的话跟自己说,于是朝惠轻轻的点点头,这些细微的动作是靠心去体会的,局外人根本无法感觉。
圩场的出口连着一片绿油油的油茶林,惠走在前面,冰跟着,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为了避开路上行人,他们走进叉道,然后各自依着茶树停下。冰问“你肯定有什么是要告诉我?”,“没什么,只想见见你”一句话以后就是短暂的沉默。好久,林中才有一问一答的对话:“听说你准备去当兵了”?“不知道能不能去”。“如果去了,还回来吗”?“不会不回的”。“你去了可能就把我忘了”?“不会的”。问答的主题十分明了。在此之前我俩有过两次见面,虽没有那种实质性的谈情说爱,但彼此都很看重和在乎对方。在对话间,惠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报纸包好的东西递给冰“赶时间做的,做得不好,别嫌弃”,冰接过来,把报纸打开,原来是一双衬着刺绣鞋垫的手工布鞋。凭心而论,手工不是绝对的一流,但出自于一个从学校出来不久、在家有没多少时间学手工的十五岁女孩之手,已经是很难得了。冰看着、想着,仿佛看到了惠在弱光下穿针引线的情景,看着看着,鞋垫上一点绿豆大小的血迹引如眼帘,冰把目光移到惠脸上,深情地、久久地望着,惠的脸色唰一下变红了。就在这时,冰把鞋放在地上,情不自禁的抓起惠的手,托至眼前“扎伤了?一定很疼吧!”“不,没啥”。冰不停地在惠的指掌间抚摩,直到惠不好意思地把手缩回。
冰说到这打住了,莲听得很如迷,发现说话停了下来,手拍着冰“说呀”!“说完了,就这些”。“你把它用文字记下来,真的很感人”莲说。
到车站顺利地买了明日早上七点的车票。在车站售货大厅里,莲这瞧瞧那看看,正往口袋里掏钱时,冰问莲要买东西干什么,莲说带点东西回去给孩子。冰坚决地阻止了莲,说回去时不进县城,从下车的地方走还有十多公里,晚了没车,得步行,带东西累赘。不由莲说什么,冰强把莲掏钱的手拽回。
回到学校时正是准备开饭的时候。
傍晚的天空湛蓝湛蓝的,今晚一定是个朗月的夜晚,学校照例举行周末舞会,宿舍的同学一个个出门了。冰觉得有些困倦,仰躺在床上不一会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冰依稀听到似曾相识的脚步,睁开眼睛莲已站在床前。
“喂,怎么把自己关在屋里”?
“有点困,躺躺”冰边说边坐起。
“外面空气好,楼上吹吹风就好了”。莲一手提着装有东西的袋子,一手伸过来像是要拉的样子,冰只能站起,随莲出门、上楼。
楼顶上晚风习习,白天闷热的气温降了不少。楼上零星地遗留一些砖头,可能是修建时剩下的,也可能是女生们晒衣服踮脚用的。莲找来两块,用报纸包着就当是两张简易凳子并排放着,前面放上一张对折的报纸,食品货往上一放就算收拾停当。“请”莲先落座,宾主角色一目了然。随着冰的入座,莲发话了:
“明天就是中秋佳节,也是我们相识一个整月的日子。原计划着好好安排聚聚的,你的请假把计划打乱了,今晚邀你出来,就算为你明天回家送个行吧。”莲边说边拉开易拉罐,送一支到冰手上。自己再一支“来碰杯,让我们以茶代酒,祝你明天一路平安。”
夜幕渐暗,街上街灯渐次亮起,校园舞场上的霓红灯开始闪烁,一首首优美的舞曲在学校上空回荡,两人在校园的制高点一起见证了城市繁忙了一天的白天的结束和消闲清爽的夜生活的开始。
先一阵子,大家多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莲说前天去交参赛作品时,当时就有一帮人在展厅布展,每收到一份作品就分类摆挂上来。她有幸先看了一回其他学员的作品,感觉大学就是不一样。从作品的成色看远比自己参赛时要高出不少,认真作了一下比较,我们的作品也不见比别人的差,特别是你的字,当时就有人在那儿点评,评价相当高,他们说如果稍作一下装裱,作品就更完美。至于她自己的作品却未提到。
慢慢聊到相关人生大事的一些如婚姻、爱情一类比较现实又比较敏感的话题,气氛无形中变得凝重起来。莲好象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有顾虑。冰一向率直,更何况自己早就认下了这位异姓妹子。因此说什么不想掩着藏着。他觉得有些事是该做哥的关心过问的。见莲欲言又止,冰干脆直入主题,其实冰早就想过问了,就觉机会不成熟,所以一直忍着。“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怕我嫁不出去?”莲答话时尽量显出轻松的样子。
说真的,凭莲娇好的容貌,极佳的气质和不殊的学识,可谓是“皇帝女儿不愁嫁”,何用你操这份瞎心。但既然把想问的问题问开了,冰就没打算没有结果便轻易放弃。“都没遇上一个合适的?”“遇上了,可遇的不是时候。”莲说着,目光透着淡淡的哀怨,直视冰的双眼,没有半点回避。冰隐隐意识到照此话题说下去可能会捅出什么漏子,想着如何把话题转开,可未开口,莲先开腔了“原来你还是有感觉的,我还以为你是木头人呢”一副豁出去了,不达目的不止步的样子。“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强求不来的。”这是一种无可奈何,但已看开了的口气。
“在中师三年级时,学校学生会的一个男生很在乎我(据说他父亲是市里一个不小的官)他总是变着法子找各种各样的理由与我接近,他属于特别能说会道那种人,或许是因为是性格的缘故,初次接触我对他就不大有好感,每次见面(都是他带上另一个男生到我们宿舍——那个难男生的初中同学与我同室)他都是滔滔不绝的有说不完的话,有时感觉整个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似的。有些咄咄逼人,目空一切的样子,慢慢地从不太有好感到产生反感,后来每当他来,我都借故有事,要么上教室,要么去找别的女同学,他也明显看出我不喜欢他,但还是耐着性子又去找过我几次,有请去看电影的、有邀去玩的,但每次都被我找理由拒绝了。不久,便见他跟一个广播室的打的火热。
他先我一届毕业,出去后顺风顺水,回去不久就做了团县委副书记,那时他还写过几封信给我,信里说我是他的初恋,他心里一直有我,当时跟那女生纯属心理别扭,是很不成熟不理智的行为,他希望我能原谅他,恳求我接受他。其实,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原不原谅的事,说什么初恋一类的话我觉得冤枉、好笑,我一直没有回过他的信。据说,这人现在已是团市委副书记了。
“你有没有后悔过?”冰问。莲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我毕业后,分配到一所中学。学校有不少年轻教师,两年中就有几人追过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老没有感觉,后来在一个偶然的场合,我认识了现在的男朋友,经人从中撮和我们算正式谈起了恋爱。他是商业局的秘书,职业不错,人也老实厚道,他很喜欢我,样样依着我。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就发现他性格上比较古板的一面。他是一字一板的人,在什么场合都是唯唯诺诺的,但除此之外,他身上确又难得找出其他毛病和缺点。他绝对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因此,在分手还是继续的抉择上,让我很矛盾,甚至也痛苦,凭心而论,我一点也不恨他,就是想找恨他的理由都找不到,但爱又找不到真正爱一个人的感觉。我妈很喜欢他,自从我们谈上后,他总是经常去看我妈,每次都会买很多东西,我妈常夸他是难得的好人,经常催我们快点把婚结了……”
“找一个老实厚道可靠的男人不容易,既然碰到了,那是缘分,好好珍惜吧,感情需要培养,优点也需要发现”冰说,俨然亲哥哥在对亲妹妹说话。
“就在我无法作最终的抉择时,我选择了读书,是想让感情慢慢冷却下来,毕业后在作从长计议。可是来这里却让我遇上了你。”
“傻丫头”冰忙着打住莲的话“你是问题想多糊涂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呀!你老哥我说才无才,说貌没貌的,咋就让看花眼了呢,笑死我了。”
“哥,你还别说,当天见过你之后,我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后来借你的笔记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看了几遍,竟然觉得我跟你走得那样近,我仿佛是在黑夜里看到一束光亮,是那样的兴奋,那样激动,我觉得我能够读懂你的作品,能够读懂你的心。”莲说得很认真,声音微微地颤抖。
“后来我斗胆地问你有没有意中人,你回答已经当爸了,并强调是两个孩子的父亲,那一刻的我虽是强颜欢笑,但心却一下子冷了下来,我要你给我说嫂子的事,见你还是那样的深情,我真的被你们的真情打动了,我为你们感到高兴,也为我暗暗伤怀。当时我禁不住有些眼泪模糊,却又不想让你发现。从那次后,我就认定我俩今生有缘无份了,我能与你相识是缘,不能与你相牵是命,这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可以看得出,莲的心里极不平静。
“是啊,相逢便是缘。承蒙你看得起把我当兄长,也算帮我了却了今生也当一回哥的心愿,哥得感谢你呀”。此话绝对是话是真的,冰一家兄姐弟五人,冰最小。过去每当看到人家兄妹相处时,哥总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妹妹的情景,心里无数次地说要是自己也有个妹妹多好阿。为了很好第控制局面,冰尽量保持开心、平和的语调。
身在云端,才有“高处不胜寒”的体验,在校园的最高处,他们已提前感受到了仲秋时令入夜后的清凉。一阵晚风袭来,冰看见莲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
“我冷,抱抱我”莲的声音很小,但在空旷的楼顶却听得十分清楚,冰想装没听见,想找别的话搪塞一下,可还没开口莲又说了“哥,抱抱我,就当抱抱你的亲妹子不行吗”?话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能说不好、不行?冰伸手接住莲递过来的手,莲顺势扑在冰的肩头,冰已经感觉到肩上潮潮的。
“看世间忙忙碌碌,何苦走这相思路,卿卿我我难长久,何不开开心心活到老……”校园舞场上飘来终场的舞曲,冰说“妹子,天凉了我们回去”。
下到607时,宿舍还没人回来,莲停下脚步,但没有要进门的意思,等冰停下来时,莲把早攥在手里的一叠大钞往冰手上塞,冰竖起双掌拦阻。莲说“有不是给你,孩子上学了,就算小姑一点心意吧”不管怎样说冰都执意不受,莲没法,只能将钱放回口袋。莲正准备下楼时又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有件事早想跟你说了,总是忘记”边说边总口袋里拿出一本存折,“一楼不太安全,想托你给保管一下。记得,有个急的忙的,自己去取”。冰没有推辞,说“行,你哪时用了随时来拿”。
“走好,不送了”冰挥挥手,目送莲下楼。
(八)
冰这次回家正逢公路干道提级修造。回来途中汽车抛锚担搁了不少时日,当冰一路风尘赶回学校时,时间整整过去了一周。
冰刚进宿舍,室友们个个调侃开了:有人说肯定是掉进温柔乡里醒不来;有人说小别胜新婚,就再拖个三天两天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但众口一词的说法是你小子双喜临门得请客。这话说得冰如云里雾里,后来他们说明白了:你在本届大学生艺术节里,分别拿了毛笔书法、硬笔书法两个第二的名次。永还神神秘秘地奏过来说“你今天再不回来,怕是明天就有人要去找你喽”他告诉冰这几天每次见莲时她都问起你,昨晚还专程上来看你回来没有。就在说话时,莲出现在门口,“怎么才回来,不会是家里有事吧?”莲一见面就关切地问。
“没有,只是在来回的路上车不停地抛锚,在路上停了两晚,眈误了好些时间”冰答。
“先洗漱一下,一会儿我还有好消息告诉你。”
冰换了衣服出来,莲马上站起来“走吧,为你接风。”然后大方地邀请几个室友“几位师兄,请!”有几个说“都吃过了”,只有永答应得很干脆“好,冰哥小妹请客,不去白不去啊”出门一共五人。下楼时莲告诉冰:冰的两幅作品分获二等奖,她的作品也得了个二等奖。冰祝贺莲,莲说“功劳有一半是你的。”
校园的随意点炒是专门针对学生开的,东西不贵倒也实惠。尽管如此,但对于已入学一年多的冰也还是头一次光顾。莲点了四样小炒,一盆鲜汤,几支啤酒,吩咐大伙入席,莲首先发话“你们都是我哥的好兄弟,有幸认识你们是我的荣幸,为我们相识干杯。”莲呡了一口,解释说自己不会请大家谅解。第二杯是“为阿哥的平安归来”,接下来是两位室友“借花献佛,祝贺老兄喜获双奖”,末了,由冰举杯“为才女妹妹丹青获奖干一杯”。“哇”两位室友同时嘘声“祝贺你呀,干”。席间大伙说说笑笑,气氛活跃。
“各位慢用”大家还在喝酒,莲已吃饱离席,到服务台一边结帐。
从小炒店出来一起往培训楼走,到102前莲对冰说“你等等”,俩室友先上六楼,冰随莲进了宿舍。“我给你带来一点我们家乡风味的月饼,不知合不合你口味”边说边从壁橱里拿出一包东西,“看看还行不行”逐次层层打开,“啊——完了,完了!”莲一声惊呼。只见整齐重叠着的月饼表面已经长出一层浅浅的绒毛……
(九)
一周的考试已把学子们折腾得有些晕晕乎乎了,段考结束后,同学们的脸上有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校运会、文学社、书画协会、摄影协会及各种兴趣组的活动接连不断,丰富的校园文化生活使学校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浓郁的艺术、文化氛围。
走在芒荫覆盖的文化艺术长廊,尽情的感受文学的、哲学的、艺术的沁润和熏陶,外国的普希金、泰戈尔、黑格尔、柏拉图、旦丁、罗丹和中国的曹雪芹、钱钟书、老子、“孔孟”、王羲之、徐悲鸿……无一不是他们讨论的话题。徐志摩的“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轻轻地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是那样的洒脱;顾诚的“黑夜给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是那样的深沉;观毛泽东的手书作品《沁园春·雪》,字字铁笔银钩,笔法放纵张扬,笔力贯透纸背,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似空谷响雷,使人读出一种大气、一种豪迈……在这里,他们得出了很多人生的思索,产生了很多心灵的契合。
站久了走走,走累了坐坐。坐在小径石凳上,莲双眼看着冰的头部,突然她站起靠前一步说“别动”,然后一只手扶头,一只手麻利地拔出一根白发。“莫愁啊莫愁,莫愁白了少年头!”莲边说边把白发递到冰手上,冰接过白发,一声轻叹“‘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苦短呀”!
(十)
校园林荫小道上时不时地掉下一片泛黄的叶片,远山松林里夹杂的枫数叶子已经霜变红,冬天的脚步悄然走来,转眼工夫秋季学期已过大半。又是一个周日下午,莲出现在607门口,“哥,出去走走好吗”?
去哪里,莲没说冰也没问。出了校门,走在前面的莲停下脚步问“就爬一回对面那山如何”?看来,海边生长的人更喜爱山。冰点头,莲顺手把装有水果的袋子递给冰“劳驾了”。
从大门直直走,前面是一片开阔的农田,种满各式各样季节和反季节的蔬菜,田间本没有路,田埂便成了路,有很多地方一个个水塘或沟渠阻断去路,要迂回或跨越才能前行,每遇沟渠,总会听到莲的声音“哥拉我一把”。两手相牵时,总会让人自然地联想到小兄妹上学路上哥拉着卷起裤脚的妹妹过小沟的镜头。走出宽阔的农田就到山脚,登山时突然意识犯了一个不小的错,地上铺着一层松针,绵绵的、滑滑的,踩在上面,硬滑的皮鞋底摩擦系数已降到最低值,两人亦步亦趋,简直是前仆后继,不足100米海拔的小山坡竟然用去了将近一个小时。到山顶时已是满头汗水,气喘吁吁了。
山顶倾斜缓坪,相距两米开处,各自倚树对坐,任山岚轻拂,听林中松涛,偶尔几声鸟语,顿觉心旷神怡,刚才的一路艰辛尽随风去·
初冬的太阳格外迷人,照在脸上、身上,总让人想起母亲温暖的抚摸。置身与这样一种境地,可能大家都乐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莲看看冰先开了口“说说吧,对我是个什么印象,我想听听”。“理智,热情,外秀内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同志”。“仅是同志吗”?“还是一个好妹妹”。“真的”?”真的”。“啊,我知足了”。
”你不想听听我是怎样看你的?”莲又问。“好啊,说来听听”冰答。
“你不会很在乎我对你的感觉吧”?莲停了一会接着说“不瞒你,我对你的崇拜完全缘自于你那本笔记,在那本笔记里,我看到了你的才华,你的执着,在后来的几次接触中我更看到了你有着这年代很多男人不具备的人格魅力,我甚至可以判断你是一个可以寄托终生的好男人,我从开始崇拜你到 后来暗恋你,自己也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来得如此的快速。当你毫不隐瞒地把你的家庭和婚姻背景告诉我,我自觉是那么的无望与无助。让你笑话了,我竟不不知自己是什么角色,也不知我在你心目中是怎样一个印象。”莲眼眶里有泪,只是在意志控制下没让滚出来。“我记得不知谁说过一句话‘爱一个人不必终身厮守’。如果说这也可以算一次恋爱经历,那就算柏拉图似的精神恋爱吧”说罢,一个浅笑,有几分酸楚几分苦涩。看到这样子,冰心情极不好受,除了另起一个调子,看来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改变现场气氛,于是说“我说嘛,妹子的境界就是高远,什么事放到你那儿都全开了。说真的,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热情大方,有种不俗的大家子气,在后来的接接触中,我更为你的才气和理智所折服。过去常听的说法是‘女人感情丰富缺乏理智’,认识你之后,让我改变了上述观点,学会了用客观的眼光审视和评价女性。常言说‘人穷志短’,经济落后的地方,人的自信、志向都会打折扣的,不是我妄自菲薄,像我这样来自落后山区的人,在观念、思想上跟都市人是有差别有距离的,你不但没有常人的偏见,还如此高看,把我认作你的亲哥,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了……·今生有幸结识你这妹子,是我的福气阿”。
莲边听冰说话边削着果,一会儿削出一个很漂亮的梨递给冰,冰客气地推让“你先要,我自己来”。“我再削”莲不肯。冰接过梨,看看个很大,就说“我们分就够了”,莲瞅了冰一眼,俏皮地说“没听说过?梨是不可以分的”。
太阳快落山了,冰对莲说“走吧,一会凉了”。
下山更比上山难。他们一步一跷走下山去,路上不时传来莲欢快的笑声。进学校大门时,莲说“我会永远记住这次难忘的旅行”。
(十一)
学校承担了部分社会科学研讨课题,正紧锣密鼓地组建一个大学生社会调查团,准备在元旦前后由课题组老师带队深如经济发达地区、少数民族地区进行为期十天左右的短期考察。调查组的成员组成是由各系推荐品学兼优、有一定写作功底的两名学员,冰是该系推荐的其中一人。
对在校的每一位学子来说,能够有这样的机会都是梦寐以求的,既可以得到锻炼展示也可以开阔自己的视野。当调查团成员名单在学校张榜后,冰却没有常人想象中的那种兴奋。前两天他才收到妻子的来信,说一个月来小孩进了几次医院,几天前还有过一次四十度的高烧,迷迷糊糊中还问着爸爸几时回来,冰看着信心里一阵阵的痛。当时马上回了一封信,叫妻子趁元旦放假再请两天事假后带小孩出来。他要趁元旦难得的假期陪陪妻儿。
就在名单贴出来的当晚冰找到系主任。说明了元旦前后妻子要带小孩过来检查身体的实际情况,表明不能参加调查团活动,让系里重新推荐一名学员。系主任说机会难得,像这样的好事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但小孩的身体问题是大事,既然事前已作好安排,我表示十分理解。冰离开系主任办公室,心里满怀感激。
元旦前一天,下午五点,冰提前到车站接站,由于沿途一路堵塞,晚上九点汽车才到站,在市区找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吃完饭已是晚上十点多,本来想带孩子看看城市夜景的,但旅途一天的劳累,怕孩子受不起,只好对孩子说“现在晚了,明天爸爸带那你们去买好多好玩的东西,好好睡吧,乖乖”孩子很听话,一会儿便睡着了。
元旦,城市的节日气氛很浓重,一大早冰一家子就出了旅馆,到市里各有名的景点走走,买了一些孩子特别喜欢的玩意,留了不少影,大人已觉脚步沉重都有些走不动的时候,小孩的玩兴仍然很高,毕竟山区的孩子初到城市,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冰觉得妻儿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想留他们多待两天再回。下午一家子吃过晚饭,冰与妻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后一个人回到学校。回校的路上冰突然觉得,把一家子从旅馆换到学校招待所更合适‘这样一来,既可以多一点时间陪孩子,还可以借机展示一份积压已久的良苦用心。
冰刚跨进培训楼就让莲发现了,她疑惑地走来,“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莲问。“我没随团去”冰答。“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我爱人和孩子来”。“啊,怎不告诉我,我想去看看她们”,“谢谢,我替她们感谢你”。几句对话后,冰上了六楼。
又在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冰办了退房手续,带着妻儿住进了学校简易招待所(就在培训楼五楼),上课的时候冰照常上课,没课时就带孩子走走,感觉挺方便的。
当天下午,莲就去了招待所看望冰的妻儿,莲一见面先甜甜的叫一声嫂子,然后比较得体的做了自我介绍,接着问孩子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上幼儿圆没有……一会儿便和孩子处得跟熟人一般了。
晚上,冰请了晚修课的假没去教室,晚课铃响过不久,莲就带着小袋水果上来了,刚落座就忙着削果,她边削边说“没得出街,在校门旁买的,果不好,我买得少”。给了孩子给大人“嫂子,请”!惠客气的笑笑“谢谢了,我们也刚吃过”,织毛线的手未停。莲转递给冰,冰说才吃过没接,莲就把削好的果放进床头的餐盆里。
莲到洗手间洗手出来,“读书了没有,告诉小姑”一会搂搂这孩子,抱抱那孩子,很有人缘。一会儿莲从惠手上接过已织完的毛衣“啊,嫂子真是巧手。”“教教我行吗?”莲直声称赞。弄得惠有些不好意思“让你笑话,做得不好……·”女人具有天生的亲和力,短短十来分钟,大家好象都处得很熟了,家长里短地说了一些女人爱说的话。莲说“我哥好福气,有你这样一个年轻漂亮贤惠的好嫂子”。“年纪轻轻就有了两个可爱的小孩子,真叫人羡慕。”
“爸爸,刚才你说去要相片的。”小孩这一提醒,冰马上说“是啊,我们就走”。惠先也说过,还要出去买些东西。冰站起来,对莲说“你还上晚修课,我们一起下去。”“我请假了,你和嫂子去吧,让我陪孩子玩玩”莲说。“小姑和你们玩,高兴吗?”莲边说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孩子原来是有些认生的,这下却好,都高兴地答应了。“也好,出去路远,就麻烦你了”冰说着与莲下五楼。“爸爸妈妈早点回来”,身后传来孩子的叫声。
冰原计划让妻儿多留几天,惠说单位请假制度很严,超假了就不好办了。元月7日早,冰把妻儿送上了回家的班车。下午晚饭时间,莲先到五楼,见房门锁着,以为冰一家子在607玩就直往607走。莲一眼看见冰好生奇怪地问“嫂子和孩子呢”?“今天一大早回去了。”“不是要多留几天的吗?饭都没请她们一餐,什么也没给孩子买到”莲一句接一句抱怨。冰说提前走也是临时决定的,其实从内心讲冰本来就有故意避开的意思。
从607到教师楼的路上,莲对冰说“打从第一眼见到嫂子,我就对她充满了敬重,我甚至对自己的一些想法产生过疑问和自责,嫂子多贤惠,还子多可爱,有这么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多难得啊”。
(十二)
打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莲没有单独找过冰,在宿舍与教室、宿舍与食堂的过道上照面,彼此点点头也就算是相互的问候了。
针大的孔能吹起斗大的风,世上就有喜好搬弄是非者。一天,几个人在惠面前说冰在学校是红人,有不少女人围着转;男人都心花,没几个是正经的……惠表面装得没事,心里却七上八下闹腾不停。晚上立刻写信:路边的野花君莫采。冰回信:相信老公,我心永恒。
转眼之间就过去了一年。冰毕业离校时,莲对冰说“认识你我无悔,我们有缘无份,你将以亲哥的印象刻烙在我心里”。冰对莲说“相逢是缘,结识你这理智善良的妹子我感到荣幸,好人好梦,祝你一生拥有美丽的晴空”。临别时,心细的莲将一本精美笔记本送到冰手上,。然后,彼此互道珍重。
冰毕业后几易工作单位,在一次搬家收拾物件时,惠发现了莲当年送冰的笔记本,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直觉的敏感,她拿起一翻,扉页上“祝愿兄长事业一帆风顺,家庭幸福美满”落款有莲签名的字引如眼帘,再一页一页往后翻,崭新的页面里竟翻出一张莲的照片,惠看了正面看背面,良久,直奔忙里忙外的冰,“这是什么”?不等冰回过神来,耳边一个脆响,顿感脸上热辣辣的,冰还没来得及作声惠却闹开了,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冰一脸茫然地把接在手里的照片认真看了一回。真的,他原来就不知本子里有照片。这是莲的一张过塑了的生活艺术照,背面题有“我曾经在梦里成为你的新娘,请原谅我的天真”,从内心里说,冰认为自己没错莲也没错,但这本无过错的事件却错误地伤害了一位痴情人。冰在心灵深处呼唤着:惠,你太敏感了!
未来的日子,惠真的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对冰凡事都有约法三章:买摩托车不准带搭女人——带老太婆那种好事例外、跟女人说话得像块木头,不准眉来眼去,前段买电脑还特别声明不准上网聊天(惠认为上网聊天就是网恋)……如果让我看到或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跟你没完。冰处处迁就、事事妥协,但十多年来每年都免不了为一些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打几场口水仗,冰感到很憔悴很疲惫。
难道自己真的有错?错在哪里?带着这一根本不值得怀疑的问题,冰以冷石之名提笔写起了那段经历,命题为《趟过无声的季节河》。
不想手稿完成尚未过半,惠只是粗略扫视了两页,敏感的神经再度绷紧,她对冰大声呵斥:是不是旧情复发、是不是藕断丝连?她甚至怀疑冰暗渡陈仓。冰实在是委屈,为了固守夫妻用心建起的婚姻堤坝,他是处处谨小慎微,从来没有放纵过自己,十多年里没有与莲联系过一次。
随着家庭硝烟的不断弥漫,冰有苦无处诉,他尝试着把自己写下的前几节网上发布,希望听到一些反响——理解的、安慰的、谴责的都好。不久,冰陆续看到一些帖子,其中一位网名“睡莲”的留言是:你的作品我反复看了几遍,有生活内涵,是一个时代的爱情婚姻缩影,敢问男主人公是不是你自己,我们可以交流吗?
从此,冰打破了不准上网聊天的禁令,开始和自己第一位网友“网恋”起来。
睡莲:从你的文字里,我看出你是个恋旧情结极深、很有责任感的人,你永远不会抛弃结发妻子,但心中也放不下对你有过真心负出的人是吗?
冷石:谢谢你能用心去读我的拙文,你虽然只说对了一半,但已足于让我感动。我是个观念比较保守也比较恋旧的人,凡事都不会选择始乱终弃;至于另一为曾经负出真心的人,我在心里祝福她,那只是一个兄长对小妹的祝福,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睡莲:看你的作品觉得你心事很沉,沧桑感太重,其实我认为你已经对得起你的妻子,对莲也没亏欠什么,你应该过得很坦然。
冷石:……
睡莲:处在传统与现代文明的交汇点,个人情感也是极难掌控的,你能对你妻子不离不弃,在那年代能像你这样的男人可谓不多呵,你算得上是位君子,你的执着看起来有点傻气。但这样的傻气傻得可爱、可敬,今后我就称你傻君子吧。
冷石:……
某晚,冰打开电脑,qq聊天对话框刚显示桌面,惠就出现在身后。“这回你还想抵赖吗,我就说你跟那狐狸精还在每完没了的没有冤枉你吧?”说完转身出了书房,冰跟了出去想要解释,惠说我不听我不听,转进房间“啪”一声把门关上,从此,家庭冷战进一步升级。
天气闷热不堪,一连几天冰都无心上网。冰再坐回电脑桌前,看到睡莲最新的留言是:突然间中断了你的信息,会不会是遇上烦心事了?如果把我当朋友,说出来或许我能为你分忧。
她怎么就能猜到我有烦心事?看来此人非同一般。冰这样想着,觉得自己把苦闷在心里,不如说出来,渲泄一下或许好受些。于是,把自己烦心的家事概述性地和盘托出,这次的留言竟长达两三百字。
睡莲:我很同情你也为你报不平,你对妻子专一的用情理当得到她的感激和珍惜,现在你却无法解除她对你的猜忌,你觉得委屈;但我也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她有些显得狭隘、偏激的行为,都缘于一个爱字。想开点,过去你能从容地越过情感的风口浪尖,相信你有能力渡过现在的危机。
……
…···
冷石:我已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尤物,想挣脱枷锁又不愿放纵自己,我问天天无语,问地地无声。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睡莲:天啊,你不会作出不负责任的选择吧?不会的,我相信你不会。过去你对那位清纯的姑娘理智地选择回避,那是你对家庭负责,我因此而佩服你。你当时婉拒姑娘的芳心,但她最终还会得到属于她的幸福;而你要是现在对家庭选择了逃避,那她(惠)还能去找谁、孩子怎么办?忘了告诉你,我是医生,还从事过妇女工作,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冷石:……
睡莲:看来她把我这“睡莲”与你作品中的“莲”看成同一个人了,设法把我们此前的聊天记录让她全看一遍,可能会起些作用的。
一天中午,冰把存放邮箱的聊天记录打开,造成一种忘了关闭的样子上班去了,下班回来偷窥一下惠的脸色,竟发现往日厚重的阴云散淡了许多。
冷石:你支的招还真管用……谢谢你!
睡莲:她有qq吗,我愿尝试一下,但愿能成为她的好友,进一步解开她的心结。
冰把惠平常极少用于聊天的q号告诉了莲,同时设局让懂事的孩子(在外读高中,暑假回家)陪母亲玩游戏前先打开平时偶尔用于和孩子网上对话的qq。晚上,母子玩游戏时,右下角出现有人上线的提示,孩子马上点击,是有人要求加为好友。点击“同意”后,好友栏里从此多了一个网名“惠芳”的网友,看得出,单凭这女人化的名字惠已先接受对方了。接下来的日子,惠像变了个人似的,上得挺勤、挺按时的,对方都是惠芳。
几天过去了,一天冰下班回家,发现自己与惠分居后的房间里的洗涑用品和床单全不见了,晚饭时冰又重新领到了久违了一个多月的惠的添饭夹菜。
晚休时间到了,冰故意往自己的“冷宫”来回进出了两趟,然后问惠:难道我连住偏房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惠没回答,趁冰不备时狠狠地在其胳膊上拧了一把。
温承过后,俩人各怀心事——不,可能是同一问题:如果没有这场“网恋”,旷日持久的冷战何时才会收场,这岌岌可危的婚姻会不会就此解散呢?
冰在内心涌起深深的感叹:远方的“恋人”你在哪里,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名呢!
两人的世界,会不会再生硝烟?冰默默祈祷。
广西隆林县委宣传部吴俸学
联系电话:137684654980776-82021768202108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8-20 16:28:37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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