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么,我一定不会选择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哀默的结局。
——题记
我静静地坐在咖啡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争吵。女人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的毫无美感,嘴里嚷嚷着男人的不忠。而男人一言不发,低垂的脸上除了愧疚不安之外还有一丝偷腥后的得意。尖锐的叫骂声中,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来女人收到了男人和别的女人上床的照片,于是在这家原本很清净的咖啡屋里大显泼妇的身手,最后以一杯咖啡泼在男人的头上而收场。
我轻啜一口咖啡,然后走过去,递给男人一条手帕。男人边接过边说着谢谢,却在看到我脸后怅然失措,一脸的震惊。因为我不是别人,正是让他和女人大打出手的女人——寞野。是我拍下照片,又寄给你老婆的,是我存心要毁了你们的生活。
说完,我转身走出咖啡屋,留下男人一脸的愕然。
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女人,一直都不是。每天晚上,我都会去一家叫情人泪的酒吧,习惯性的做在阴暗的角落位置,喝一杯冰水,偶尔是血腥玛丽,透明的猩红让人沉迷。我只抽一种叫遗忘的香烟,墨绿色的烟卷,细长的烟身,淡淡的薄荷味,幻想它真的能带来遗忘。
我从不主动与人搭讪,因为已经有太多的人粘到我身边,举着酒杯倾上身,借着酒意想带我走。通常我不会答话,直接将杯中的酒或水泼在那些人的脸上,转身离开。我不怕惹上什么事,酒吧的老板叫高奇,很莫名的在保护我,只要我不喜欢的人纠缠我,他便让他消失。而这项认知让我发挥的淋漓尽致,肆意的在酒吧里张扬着我的任性。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咖啡屋里的那个男人。和他遇见也是在情人泪酒吧,我盯着眼前的酒杯,眼神开始涣散,在我快要跌入回忆的时候,他将手覆在了我的手上。很漂亮的一双手,修长而骨干分明,是这双手带我回到现实。于是我抬起头,给他一个微笑,同时也很满意的看到他眼中的惊艳,以及毫不掩饰的欲望。而我眼睛里倒印的是个穿着棉布衬衫,有着很深刻轮廓的青年男人。对于这样的男人,我没有抗拒的理由,所以我带他回家,给他一个晚上。
尤记得和他做爱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游走在我每一寸肌肤上,温暖而细腻的感觉是我所钟爱的。完了,他趴在我身上粗喘,嘴里带着满足的口吻问着我的名字,我告诉他我叫寞野,寂寞的寞。我的声音在空荡黑暗的房间里听起来格外空灵,他坐起来点燃一根烟,烟火明明灭灭的在闪,整个房间安静的有点诡异,空气也慢慢纠结在一起,温度逐渐降低。半晌,他吐出一句话,寞野,如果我没结婚,我想我会爱你。
我笑了,笑的放肆至极,笑到眼泪从我眼睛里跑出来,他沉默的看着我的失控,只是在我安静后,搂着我入睡。可我却趁他熟睡的时候,拍下和他在一起的照片,然后寄给了他老婆,于是,就有了开始的那一幕。
我不介意破坏别人的生活,有过太多的女人在我面前失控,骂我狐狸精或者其他更难听的词。我不会反驳她们的骂词,因为事实如此,我不是个好女人,我只是反问一句,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凭什么来指责我,好好检讨一下自己吧。
至于后来的事,我都不会在意,高奇会帮我解决,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想探究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他总是很利落的帮我解决那些男人和女人的纠缠,用一种叫怜惜的深沉眼神看着我。很奇怪,他从未要求我给他什么,只是沉默的在容忍着我的任性和放肆。
我一直在情人泪酒吧里寻找着那些有修长手指的男人,然后和他们做爱,在黑暗中听他们的绵绵情话和无望的诺言。但最后我都会给他们重重的一击,破坏他们的生活,看着女人的漫骂,我有种报复的快感。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我遇见皓。
遇上皓很偶然,他是研究生,一天和同学在情人泪喝酒,被同学灌的晕头转向,却还是乐呵呵的接受着递过来的酒杯。看着他酒醉的憨态,我突然有种心疼的感觉,于是我走向他们,抢过他手中的酒杯,代他喝完。在他同学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扶着他走出酒吧,去了我家。我难得有耐心帮他脱衣服,擦身体,扶他上床,却听到他嘴里喃喃的叫着嫣儿嫣儿。看着他孩子气熟睡的脸,我突然很嫉妒那个被他挂记的嫣儿,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孩能让他如此牵肠挂肚。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我正靠在窗边抽烟,烟雾旋绕在我周围,房间里黑白的色调衬的我背影很落寞。他走到我身边,低声喃到,为什么你这么寂寞。我转过脸看着他睡眼朦胧的脸,轻笑到,因为我叫寞野,寂寞的寞。也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和不舍,第一次我有了被关爱的感动,只为眼前这张年轻而真实的脸。
从那以后,皓每天都来找我,带我去不同的地方玩,他说要将快乐注进我的眼睛,让我的背影不再孤寂。但他从不在我这过夜,也不会要求我付出什么,只是要我每天笑给他看。我感动于他的细心和温暖,却也明白皓并不爱我,只是怜惜和心疼,因为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留给了那个叫嫣儿的女孩。但我并不介意这些,我放肆的享受着皓所给予的温暖,去酒吧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以至高奇见到我时,眼里闪着疑问,可我不给他为什么。
嫣儿的到来让我措手不及,素面,玲珑的身材,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皓要离开了。但我不会这么快就放他走,我对她说我和皓已经在一起,他不再爱你了。嫣儿眼里闪着信任回到,不会的,我相信他不会离开我,对你,他只是心疼,我知道的。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他还爱你?
因为我爱他,爱他,就要相信他。
爱他,就要相信他。听完这句话,我怅然的坐在酒吧里发愣,嫣儿走了也不知。只是不停的念着这句话,拼命的往胃里灌酒,辛辣的酒味刺的我眼泪直流。高奇走过来,移走我手中的酒杯,递过一张火车票,通往那个生我养我的秀丽小城。
回去看看吧,六年了,也该有个了结了。说这话的时候,高奇的神色极其复杂,像是在极力掩藏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我觉得我好象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于是第二天我赶回了那个小城。
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的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微微的发疼,这个小城,承载了我太多的情感。当窗外出现一片绿苍苍的田野时,我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凡,这个耗尽我所有爱情的男人。
从小我就是个孤傲的孩子,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整个世界,孤傲的拒绝别人的靠进,囚困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可一凡却决意要闯入我的生活,我和他就像冰块遭遇海洋,再也激不起半点浪花,心甘情愿为他臣服。
一凡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深刻的轮廓,却在看我时,变得柔情似水,经常用他修长而干净的手揽住我,默默的传递给我想要的安全。我能清晰的听见心底的防线在崩溃,于是我放心的将自己托付给他,满足的认为他会给我一辈子的温暖,我想象幸福就是那样的简单。
可时世难料,我满腔的热情全部冻结在那个傍晚。当我看见一凡和冉冉躺在凌乱的床上时,心底的温度猝然降低,房间里浓郁的情欲是我所熟悉却也恐惧的,一凡背叛了我,连同我唯一的朋友——冉冉。我愣愣地杵在门口,笑容冻结在嘴角,还有还不及说出口的喜悦夭折在口中,一凡发现了我,把冉冉护在怀里,用沉默回答我眼里的质疑。
我转身离开,飞快的奔跑在我和他曾经嬉戏的熟悉街道,我听到风在耳边呼呼的低泣,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我哀悼。脑海里不停的闪过他和冉冉身体交缠的画面,感到心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跳动,我跌倒在那片绿油油的草地上,泪水肆意流淌在脸上,眼前一片模糊。在那里,一凡用手温暖了我孤寂的灵魂,但现在已经是很遥远而陌生的事了。
草地的尽头有一条长长的轨道,那天晚上,我躺在冰冷而突凸的铁轨上,绝望的等待着火车的来临,我将生命交付给天意。可当我睁开眼时,天已大亮,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温暖着我干涸的皮肤,叹了口气,回到站上,买了张票,远离了小城,也远离我所有的爱情。
火车的鸣叫让我跌回现实,已经到站了。我站在我和一凡曾经共同生活过三年的房间门口,推门的手竟在发抖,原来我害怕看到一凡和冉冉的幸福生活。可是出乎我的意料,屋子里虽干净但又有种悲凉的气息,我预想中的一凡和冉冉的气味却愈见稀薄,似乎已经很久没人住过。
我们谈谈好吗?高奇告诉我你今天会到。冉冉的声音幽幽的从我身后响起。
和冉冉坐在离房子不远的咖啡屋里,我凝视着眼前这个可以称之为我唯一朋友却最终背叛我的女人,六年的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划下过多的痕迹,依然优雅如百合,只是眉宇之间的忧愁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冉冉没有说话,只是递给我一张纸,一张病历表,上面赫赫潦草地写着:殷一凡,肝癌晚期。
我震惊的盯着冉冉,渴望她给我答案。
一凡知道自己活不久,亦知道你对他的依恋,他知道一旦你知道他的病情,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陪他,因为你是如此的孤傲。可那也是一凡不愿看到的,他希望你好好的活着,所以和我演了一出戏,他了解你,他知道如果你心中有恨,你会活着。他宁愿让你恨他,也要让你活着,他希望你看遍世上所有的快乐,高奇也是他临走前请来保护你的。冉冉柔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没有半点生气。
难道一切都是我错了?是我亲手扼杀了我的爱情,是我将自己推向绝望的深渊。
我告别了冉冉,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已经无话可说。最后,冉冉告诉我,一凡的骨灰撒在和我最初相遇的草地上。又一次,漫游在我和一凡相遇的那片草地上,眼神空洞,可我心里却满是与他的快乐回忆,却也是不可能重演。
茫然地立在轨道旁,想起曾经和一凡的对话。我说,我喜欢火车呼啸而过的疯狂快感,希望那阵强风能将我带走。一凡总是紧张的抱紧我说,我不会让火车带走你,我会一直抱紧你,不会让开你。当火车急驰而过,一凡的双手紧紧地拽住我,抗拒着没由来的劲风,每次都会在我身上留下浅浅的淤青。而他总会带着愧疚轻轻揉弄着他们,心疼他带给我伤,其实我并不感觉痛或难受,我感于有人如此爱恋着我,认为那是我追寻的一辈子。
天色开始黯淡,微风轻拂着铁轨旁的小草,弥漫在周围的是化不开的凄凉。我知道在过不久,就会有一列火车从这经过,以前有一凡不舍的驻留,那么现在呢?
夜色昏暗中只剩我一个人在追悔着我流逝的爱情,眼泪悄然滴落,恍惚中,我听见火车哀默的低鸣,闭上眼,我等待着它的靠近,将我带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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