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用箭射下太阳。但我没有后羿的神弓,没有养由基的绝技。
太阳愈加得意,招摇着它的灼热的光芒。
汗水从我的每一个毛孔奔涌而出,浸湿衣衫,然后滴滴洒落。
我看到汗珠脱离我身体的姿态踊跃而悠然,好象落叶归根的从容。
跌落,粉碎,无声。象一颗颗悲哀的心灵。
粗如儿臂的钢筋磨破了肩头的皮肉,但我不能退缩。
疼痛的久了就会麻木,我忘记了躯体所承受的重负。
大厦一层一层地拨高,人站在顶端,越来越接近太阳。
城市喧闹而广阔,象一首激昂的歌。高楼便是歌的重音。
没有震动山岳的川江号子,不是九曲黄河的嘹亮纤歌。
站在重音之巅的人,只有一声叹息。
完成,然后离开。没有人会记住我们的名字。
没有谁会记住在炎炎烈日下流血流汗的我们。
六月的骄阳灼伤了每一个人的灵魂。
一个声音说:这就是生活!
另一个声音说:不,这不是生活!
但无论是与不是,都别无选择。
继续,继续竖起一幢幢高楼,继续竖起别人的荣耀。
继续,继续那一声无奈的叹息。
海风不期而至,带着潮湿而又温暖的亚热带的味道。象一只怪兽用舌头轻舔着每个人的脸庞。
梦想高悬于脚手架上在海风中晃荡。
是谁在为自己的青春唱着忧郁的歌?
是谁将自己的生命在酒杯里销磨?
六月的骄阳正将汗水蒸腾成娇艳的花朵。
六月的骄阳,六月的大海。
六月的城市,六月的游子。
一个梦想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萌芽,一声怒吼在沉默的重轭中爆发——
如果我是种子,我就落地生根!
(关于这篇文章:1993年,我17岁。那一年我离家出走到珠海,没有身份证,找不到工作,只好在建筑工地上做小工。繁重的体力劳动,被人轻视的自卑,朝不保夕的饭碗。13年前的日记本上,我写下了以上的文字。如今翻起泛黄的旧日记,已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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