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

——《流年》

舒颜

舒颜发现自己对尤离的的记忆开始一点点模糊的时候，跑到文具店抱回了一堆速写本和炭笔，开始没日没夜的在上面涂涂抹抹。

速写本一页一页翻过去，是一张张熟悉的画面。舒颜的眼睛在一张铅笔画上停留。雨夜的凌晨，四周安静。长发披肩的女子，光脚穿着睡衣站在窗前，右手撩起落地窗帘，仰头望着窗外。身后的床上，是一张沉睡中安静的容颜。淡淡的笔触，隐约感伤。这是舒颜记忆中的场景，画面中沉睡的容颜是尤离的脸。那是在舒颜陌生的城市，舒颜记得，那个凌晨，窗外的雨，沥沥地，一直下，淋湿了她的眼，她的脸。

尤离知道的，睡梦中迷迷糊糊的他，几次睁开眼,说颜，快过来睡，乖！她回过头的时候，他又睡着了。舒颜轻轻的走到床前蹲下，看着这个让她爱得心里发疼的男人，泪水无声地滑落。这场雨停下的时候，也是和他说别离的时候了。舒颜深深凝视眼前的面容，紧闭的眼，光洁的额，眼角和她一样，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褐色泪痣。微微皱起的眉头，是她熟悉的样子。舒颜感觉心似乎被人的一点点的揪着，多少次伸手，想抚平那皱起的眉头，走近他眼底的忧伤。但她明白，这个男人，从来从来，就不曾向她敞开心门。哪怕是拥着她说我爱你的时候，他的心，她永远走不进。舒颜不想，不猜，也从不开口问。她并非不在乎，而是只想珍惜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过去，她的将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在她身边。直到在这个男人眼睛里，悲哀地看到自己爱得卑微的身影。才恍然明白，这个男人对她，除了怜悯还是怜悯。一直以来，只是她，也只有她，在那午夜落幕后的舞台上，出演一场独角戏，观众席上，空无一人。舒颜突然有些疼惜自己的痴傻,明知飞鹅扑火的结局，却依然义无反顾。以为等待，终会换来守候，殊不知换取的只是一场午夜烟火。

尤离说，颜，对不起！舒颜扯起嘴角微笑，不要说对不起，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尤离不会知道，笑眼盈盈的她，心里又是怎样的排山倒海。这个男人，就连说句对不起都让她心生不忍。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三言两语，林夕让一场绝望就这样，一览无遗。舒颜开始相信宿命和轮回。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能与尤离，相遇在这茫茫人世，她想，就算在佛前跪求一千年，她也认了吧！

尤离说，颜，你会怪我吗？舒颜淡笑，怎么会？我怎么会怪你，你又没错。舒颜怎么会不懂，她爱他，只是她的事，他不爱她，是他的事，感情从来就不可强求，何言责怪？两个人，一旦错过相遇的时间，那么注定，今生是那两条平行的铁轨，途中交集，然后继续前行。喝了那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对面那弱水三千，便两两相忘，永世，再无牵连。

同一个速写本，下一张画面。佛前，面容安定的女子，双膝跪地。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才得相偕白首。若缘已尽，那么，佛前，舒颜再跪千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尤离

尤离醒来的时候，舒颜已经离开。尤离怎么会不知道舒颜的悲伤。他很想，她能幸福快乐。只是他给不了。舒颜不是如若。那个留给他背影的如若，带走了他曾经湛蓝的天，从此他走不出那灰色的暗夜。明知道，就算如若回到自己身边，彼此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再也不会相爱如初。但那伤痕累累的心依然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忘不了，在和她那牵手走过的那棵梧桐树下，许下的那些有关永久的诺言。衣厨里，挂着满满地都是如若喜欢的白色纯棉衬衫。阳台上，是如若留下的那株年迈的马蹄莲，只是久不开花了。虽然三年不见了，但如若的一眸一笑，一举手投足，尤离都记忆深刻。那相知相守的时光，仿佛就在昨天。那是怎样的一场爱恋，五年。五年的时光，耗尽了尤离所有的感情。直到遭遇舒颜。这个安静的女子，有着与如若相似的面容，喜欢仰头看天。尤离记得，那个相识的初秋，薄衫挡不住微寒。拥挤的站台上，舒颜抱着大大的布包缩着身体，仰头看天的样子。那一刻，他不自觉的走到她身旁，试图帮她挡住从侧边吹来的冷风。也是在那个站台，她是那样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在他张开的手心里。眼里的不安荡然无存。

离，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离，风大，出门要加衣。

离，我睡了，晚安！

离，我想家了。

……

她是那样的依赖着他。在想念她的时候，他随时都可以找到她。偶尔他说，明天有空吗？我们见面吧！她说好的！他说，我明天要去外地。她说嗯，路上要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尤离想，她应是懂他的。她从不过问他的事。只是一直那样安静地，守在那里，那个他随时可以找到她的地方。久不见面的时候，会在某个深夜接到她的电话，说我想你了，离。声音轻轻地，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

尤离记得，那夜舒颜的眼泪轻轻的滑落的声音。心里是深深的歉疚，对不起！舒颜，对不起！尤离怎么会不明白舒颜对他的感情，她眼里的快乐忧伤，随着他的表情而改变。看似无谓的表情，隐藏着深深的落寞和忧伤。可是舒颜，对不起！我的心太小，住不下两个人。宁愿给你短暂的伤，而不是一生的痛。舒颜，别怪我，只能怪我们相遇太晚。有些伤，一辈子好不了。有些人，一辈子忘不掉。

舒颜离开后，尤离正常上下班，吃饭睡觉，疯狂打游戏。交不定期的女朋友。对于舒颜，仍有淡淡的牵挂。想起舒颜那张受伤的脸，心里还有歉疚，拿起的电话按了号码又放下。他怕打扰她，怕给她希望，挡住她前面的风景。她是一个那样痴傻的孩子。

两两相忘

三年后。尤离收到舒颜的e－mail：离，终于下定决心，振翅飞离你的天。明天，我将穿上红嫁裳，做别人的新娘。谢谢你给的曾经，那是一段美丽的回忆。其实，我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你的心门之外。你说爱我，是因为心怀歉疚。可是离，感情不能拿来施舍。不要说对不起，感情没有对错。没有了你的日子，生活一如当初。少了快乐悲伤，我似乎更接近了所谓幸福。有时候突然感觉恍惚，一切都不那么真实，若不是记忆中那抺不去的身影，我真的怀疑关于你的一切，是否只是幻梦一场。梦醒后我回到现实，继续忙碌，过平凡生活，这里，再也没有你。

离，和你相识那么久，少见你展颜欢笑。而我，又是如此沉闷的女子，面对你的沉默总无能为力。所以离，我多希望将来的日子，你会开心。相信时间会带走一切。会让我们彼此，相忘于江湖。舒颜。

尤离静静地看完。发现自己突然很想念舒颜。拿起电话拨号。清淅的女声传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那一刻，尤离感觉自己的眼里有温热的液体流下。她终于，离开了，离开了那个他随时可以找到她的地方。

回复，舒颜，祝福你！我和她，很幸福。轻点发送，确定。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