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校校长原非校长也，门卫亦非本为门卫，二者同庚，同乡，同日及第，同年供职同一学府，而来二十年有余矣。

为门卫者，相貌平平，与人实诚，缄言寡语，深钻教研，终日奋斗于教育一线，奈近年生源日溃，师资过剩，遂主动让贤，退居二线，甘作门卫，深得后辈为人师者敬重。

为校长者，威猛俊美，日日衣饰光鲜，油头粉面，业务稀疏，唯喜高谈阔论，终年深钻厚黑之术，逐日钻营，终至校长之职。深谙为官之道，上下关系，亦非寻常。

此二者，虽渊源甚深，奈志不同，道不合，亦终日貌合神离，又门卫曾几番于众目之下，大进缄言，至校长深感尴尬，遂厌恶之心日浓。几度人前奚落门卫，门卫皆凛然受之，笑而不言。

年事见长，门卫虽为人谨严，亦偶有差错，遂校长睽睽众目之下，奚曰：汝糊涂之甚矣！

门卫笑而反曰：尔清楚？

校长对曰：吾熟睡亦精明甚于汝！

门卫无语，乃去。

某日，门卫接线，局长欲于次日召开会议，商讨安全隐患事宜。收线，径至校长室。门虚掩，敲，无人应之，推门而入，校长趴于桌上，鼾声灌耳。近，酒气逼人，概午间推杯换盏，酒精过量矣。

门卫敲其桌半晌，未醒，又推之肩背，仍无醒意。无奈手书留言，毕，笑，将便签于校长脸之上方晃三晃，后置于桌上醒目处，径去。

次日，时近晌午，校长手机骤响，一暴怒声：吾通知汝今日开会，何故为至？唯有汝视此于不顾！

校长惶惶——缘局长亲审之。旋惊疑，急辩：吾实不知。

汝如此狡辩——不知。昨日，尔手机关机，办公室电话未接，吾秘书致电汝校门卫，汝竟不知？局长厉声斥曰。

校长面色苍白，汗滴如雨。急至门卫处：昨日可有通知否？

门卫坦言：有。

校长暴怒：缘何不予吾知晓？

门卫缓缓对曰：吾已通知汝！

校长疑：吾何不知？

门卫奇曰：汝不知？那日汝熟睡，吾三敲汝桌，五推汝背，汝未醒，吾留言，汝竟不知？

校长暴跳曰：吾熟睡焉能知晓？

门卫做诺诺状：汝曾言，汝熟睡亦精明甚于吾！

校长愤愤，然无言以答，拂袖而去。

归，果见记录本上有一信签，上书会议事宜。概昨日饮酒过度，睡至傍晚七点方醒，时已下班久已，又赴它场，遂起身便出，故……此皆一人之错，无以怨他人，然愤恨门卫之心更甚。

后某日，校长布置安全防范事宜，毕，欣欣然，忽门卫四望围墙，曰：吾校之围墙需增高加固也，日前，吾曾见南端墙角上有黑影晃动，若为学生，其后患……

汝老眼昏花，所见概一老猫矣。尔只需尽职尽则，使无人从门口越出，足矣。校长戏曰。

嘿嘿。

哈哈。

嘻嘻。

众师哄笑。门卫怒，无语，自去。

数月无事。

某日，某班三网迷男生，难耐于网络诱惑，于自习课悄然下楼，欲越墙而往。孰料其一不甚缀墙，至严重骨折，其生家长，以校方监管不善，诉之，求撤校长之职，并索赔数万。

校长，虽极擅钻营，与上层关系实非一般，然事态重大，花费公中银两无数，调动万般人马，上下斡旋，校长之职见保。

事平，千斤重石落地，忖门卫之言，愧，午间携棋盘及清茶（此校长投其所好，心理战术惯用伎俩也），欲与之言好。

门卫见之，嘻曰：吾老眼昏花，眼之所见，唯老猫而，不曾识的棋子这等高雅之物。

校长闻之，面赤，良久无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