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我们高三,这一天正好元旦,这一天天气一下子变冷了起来,后来天空也飘起了疯疯颠颠的雪花来。在这一座小城是第一次下雪。这一天一切都变的怪了起来。所有的人似乎一下子从冷寞的空间中回光返照一般跑到了大街上、山野上发了疯一般数起了雪花,然后是男女搭配的互相追逐着、疯跑着。一整个下午没有人去上课,拿着照相机四处乱窜。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萧风子被一个女教师骂道,你萧某人再考10年也考不上大学!萧风子第一次沉默,萧风子也第一次从不屑的世界中沉思起来,萧风子也第一次数起了雪花,第一次感到了落寞。
萧风子回到房间。在开灯的一刹那挂在床头的一幅“寂寥狂人”的字画横看竖看怎么的感觉怎么的不对劲了。这个“狂”字怎么瞅起来怎么的更像“狗”字。操,“寂寥狗人”。萧风子猛的窜到床前把字幅猛的一拉,扔到了地上,于是疲惫的躺在了床上。嘴里不停的长叹,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庞宗辉饥寒交迫的在地上收刮着愈盖愈厚的落雪。他想造一个形象可爱的小东西送给他的初恋情人,以此来提价,她在白茫茫的世界应该享有的殊荣。庞宗辉刮了半天终于也刮了一堆雪来,弄了半天终究得出会想而不会做这么个伟大结论,于是把地上的一堆像他头发一样脏兮兮的无辜的雪遭踏的不成样子了。后来脑子一动,转了三个念一想又重新像狗一般的收刮起了雪来,时不时的用他宽大的嘴巴像茶壶开了水一样哈着白腾腾的热气温暖着饱含苍桑的手,不一会儿就捏成一个大雪球高兴的跑到女友面前,很有绅士风度的贡献上。她用戴着羊皮手套的双手捧着它,惊叫着看着它以至于感动的吻了一下在她跟前瑟瑟发抖的,用像开了水的茶壶的嘴哈着可怜双手的庞宗辉。然后娇嘀嘀的说:“太美妙啦!——就像安徒生的童话世界,啊!”正在进行这么一个动作的时候,已经有人把这么个画面用相机载入了史册,当然要先载入相册了。庞宗辉后来高兴的说这是他们的第一张遗照。
萧风子寂寞的在房间里度过了一个下午,似乎有点惶惶不可终日了。那位女教师的话就像臭祙子一样在他脑子里四处摇晃。他在房间里等着庞宗辉回来,然后一起去用饭。他坐到庞宗辉的床上,把他床头上的闹钟调的呱呱乱叫。玩弄了一会儿闹钟,感觉很是无聊于是放下闹钟把目光移到了桌子上排放着的一大堆书上。这些书都属于他一个人的,有自己节衣缩食买的,也有借别人然后不还的,还有一两本是他偷来的,错了,是窃来的。每次在校门口看到摆书摊卖盗版书的小伙子他都要挤进去看一看,有时候人太乱了他就趁机拿着书遛出了人群。当然他的手段高明不会有人发现的了。然而在这众多的书里却没有一本是人家送的,诚心诚意送的。对于这他总自嘲的调侃说我不当官又不是腰藏万贯,虽说有房有车然而那都是能够呆在抽屈的小玩意。谁会不明不白的送给人家东西呀!这就是人活着的悲哀。
萧风子看到了一本《追忆似水流年》。于是走了过去,抽出它来。这本书也在这里呆了很久了。萧风子一直没有时间,更确切的说是没有心思来看这本书。人在高三就像人到了老年一样对曾经追逐的东西渐渐的淡泊了,看透了。于是把疯长的激情一压再压,放在了自己所谓的正路上。不务正业是可耻的,然而压抑自己却是可悲的。在众人的眼里萧风子高中以来基本是不务正业的。他让自己的激情放纵奔流,让自己的意识天马行空。从来不把上课当回事儿却把课堂当成了虚度年华的自由乐园。于是整天抱着野书大本小本不分上课下课,一本本的看,看的天昏地暗,看的灵光刹现。时间长了也学着样子拿起了笔挥洒一番,把自己的愤青把自己的卖弄全都发泄到了纸上去。
直到有一天萧风子七盏红灯高高挂,教师把他叫到办工室去了。学校下来了处分,要把他开除了,他才从自我疯狂中清醒了过来。教师对他也已经是丝毫不抱一点希望了。他的老爹接到了学校的通知,于是怒气冲冲的跑到了学校来,一边向着老师讨好却一边对着萧风子骂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后来终于达成了协议,萧风子的老爹花了三千块人民币保住了萧风子继续呆在这所重点高中的命运,后来萧风子不乏幽默地说,用三千块买来了我三年的自由,值!
在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学校的文学社收到了省报的来信和一张汇款单。于是萧风子又被传到了办工室,当萧风子胆颤心惊地站到老师的跟前,发觉有点不对劲了,老师却一反常态满脸笑容的,万分热情的招呼着萧风子。这么一个反常现象让萧风子大惑不解。等班主任说出了他在省报发表文章的事萧风子才恍然大悟,然而老师的热情却很有限,就像撒泡尿一样,撒完了再也没有了。于是不一会儿功夫又正色对萧风子说:“不好好搞学习,搞七搞八的倒会,像你这样能上大学了?能当饭吃吗?你还小,总是抱着美好的愿望,然而希望是没有的。”他说着夸张地张开一只手在萧风子面前做了一个没有的手势。
萧风子翻着普鲁斯特的传世之作,却是满眼的茫然。他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心思再看这本书了。混到了这份上,居然连女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你萧某人再考十年也考不上大学!这句话依然像臭袜子一样在他的脑子里摇晃着。
正在这时庞宗辉回来了。他是带着一阵寒冷,一身温暖回来的。一进门就大叫一声,然后钻进了被窝里,把脚使劲一甩,鞋子跑到了角落去了。“我今天太高兴了。”庞宗辉绻着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只把头露出只属于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一边来,在被窝里打着激灵。“我今天真他妈的,太高兴了——”萧风子这时也坐到了床上盖起了被子,斜躺着身子望着他笑着说“被哪个女的给滋润了,肯定是的。”“哈,哈,太幸福了。我捏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在那白茫茫的世界里我就像一个王子把雪球送到了她的手里,正在我们一起沉浸在一个美妙的世界里,突然咔喀的一声留下了我们永恒的美丽。”萧风子诗性大发一个腔一个调,简直大诗人一般。“去,这也叫你这么高兴?”“当然还有更美妙的啦!——她吻了我一下!呜啦啦!——”萧风子看着他那股高兴劲儿想到了自己,不禁又悲凉了起来。幸福的人都是一样的,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萧风子猛然顿悟出了这么一个道理来。
萧风子现在有了倾诉对象,一下子对今天的不幸破口大骂了起来:“那个老女人,狗日的咒老子考十年也考不上大学!”萧风子跟庞宗辉经常这样子叫他们的语文老师。“怎么了?”“她说老子再考十年也考不上大学。今天很多人都跑掉没去上课了我还在教室里跟一个大白痴大谈《三重门》被老女人臭骂了顿!”“骂就骂了,男人嘛,你看我她在上面讲我在底下做数学,不照样被骂个狗血,我他妈的照样考前十名,我照样上厦大!”“我跟你比个毛,你基础好,爆发力强,我现在可苦死了。”“天无绝人之路,老朱不是说过嘛?大不了死了算了。”
萧风子和庞宗辉把丢在椅子上穿过的脏衣脏裤翻了二遍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又在床上来回覆去又翻了二遍还是没有发现所要的东西却发现了一大堆蚂蚁围着一大堆饼干粉屑乱窜,最后在各自的抽屉翻来覆去一番跑出了两只蟑螂,然而也跑出了几张钞票,他们有些意外的喜悦,把四只手放在一起数了起来,总共是30元整。庞宗辉莫名其妙的对萧风子说:“我晚上元旦晚会结束后回老家去。”“那时候有车子吗?”“我走回去。”“不会吧,天那么黑了,三更半夜的你走山路回去?”“怕什么,男子汉嘛。”“好远的路又下雪耶!”“这样才有意思,懂啵。”“你不怕被狼给叨了?”庞宗辉一个动作速迅地钻到床铺底下拿出来一把斧子“斧头帮,你听说过没有,”他在萧风子面前做了几个动作,耍了一番叫萧风子看得目瞪口呆,佩服不已“我他妈的爷爷当年是斧头帮的!”“冻死你信不信?”庞宗辉又一个动作敏捷的钻到床底下拉出一捆打好的军用被子说“我他妈的老爹想当年是抗美援朝的。”“找不到路了怎么办?”萧风子看着庞宗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样子似乎也有点不安了。“那还不好说,带手电!我们这儿有了一把,今天又向隔壁的借了两把现在电也充的差不多了。等一下去买两对5号电池一路听着歌回去。”“你怕不怕有鬼。”“如果有人在我前面走路,我叫他,他还以为我是鬼;如果有人在后面叫我,就把灯给灭了,站着不动,他就以为我是鬼了。吓死了不要钱,怕什么!“他乐此不疲的津津乐道,可是声音还是被冻得一颤一颤的,然而却披着萧风子的毛毯子。“谁不回去是乌龟王八蛋!”萧风子煽动着说。
萧风子,庞宗辉带着30元人民币出去吃饭了。他们走进了一家“天津狗不理包子”店。吃好了包子又吃了两根油条还加一大碗豆腐脑,于是解决了温饱问题。他们走出了“天津狗不理包子”店又钻进了一家超市。他们左看右看终于买到了称意的点心,准备着庞宗辉路上吃,也买了在路上听音乐的两对电池。
从街上回来后,庞宗辉他去了学校。他是去参加元旦晚会的,而萧风子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回到了房间捧着闲书躲进了被窝。
庞宗辉的女友叫萧琪。萧琪在晚会上还是像平常一样。其实认真注意一下很多人都是被高考这“金箍罩”弄得那黄金般的回光返照的激情散失的差不多了。
庞宗辉在晚会上什么也不做,他只是坐在旁边的一个位置上拼命的吃东西,并时不时的忙里偷闲抬起那双深邃的眼睛向他的女友那个位置瞟去,饱含深意的略微停了一下又迅速转开,落到别处去了。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在看她,也不想让她看到。然而她老早看在眼里了。在晚会结束之前庞宗辉没有跟萧琪说过一句话,萧琪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
晚会很单调,唱唱歌,做做游戏,那么几种方式几年来亘古不变。
晚会进行到了很晚才结束。庞宗辉是在楼道里把萧琪叫住的。萧琪显然也是在等他。萧琪问他的第一句话:“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庞宗辉拉着她的手走到了另一边的楼道没有人的地方。“今天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我有礼物要送给你。”庞宗辉装着很是伟大的样子,把一个用很时尚的纸包装好了的礼物放到萧琪手中“祝你生日快乐!”萧琪接住了东西显然很高兴然而却压抑着不把它流露出来,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了。她轻轻地抚摸着漂亮的包装纸,沉默了有好一会儿。庞宗辉看着她捧东西的双手被滋润的不能自已。“这是复读机,你拿着它好好的听英语,心情不好的时候听音乐。”然而萧琪却很是忧伤地说:“我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接受人家的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庞宗辉好像做了错事一般,“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高三了,学习都沉闷的很……有了这复读机,不就可以好好的听点英语,累的时候放点音乐也是不错的……”庞宗辉不知说什么好,搜肠刮肚的找点理由的时候,萧琪却一反常态“那好吧,你先把它拿住,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萧琪拿起了挂在肩上的挎包,猛的一拉链条,然后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番,终于掏出一个小罐子,在庞宗辉的面前摇了摇。这东西透明的,小巧可爱的,很是漂亮。“这是我学习之余给你扎的小星星,打算扎好了三百六十五颗等你生日那天再给你,前几天才想起来今天也是你的生日,这里还差九十九颗星星,只好等以后再补给你了。”庞宗辉激动不已,举起一只手颤抖地抓住那小罐子停在眼前傻乎乎的看了又看。
庞宗辉回到房间已经很晚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这时萧风子早已沉沉睡去了。庞宗辉走到他的床前,给他挪了挪被子,然后帮他盖好来,把掉落在地上的书轻轻的踢到了旁边去,顺手把一本崭新的书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关于这本书的来历是这样的。班级里唯一一位跟萧风子说话超过10句的女生,也是他们班级里公认的才貌具佳的女孩子susany。捎给萧风子的。本来susany是要亲手给他的,然而元旦晚会上连萧风子的一丝影子也不能瞧见。至于为什么要送书给萧风子我们不得而知。庞宗辉很想把萧风子叫起来,不是为了这书的事而是他感到太幸福了,想把自己的高兴心情也带给萧风子。然而看着他睡得香甜的样子,终究良心发现没有把他唤醒。
庞宗辉果真上路了。萧风子一觉睡到了天亮,等他醒来发觉天已放晴了。他没有看到庞宗辉,知道他真的回去了。于是赶紧爬起来,久久的撒了一泡热汽腾腾的尿。望了一眼积雪皑皑的山头又钻进了被窝。他瑟瑟地打了一阵激灵,不经意发现了桌角上放的一本陌生的书,于是顺手摸来,是一本叫做《俗而不庸》的新书他猜想着庞宗辉不知是从那儿搞来的。翻开来一看书的首页写着这么几行字:
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但我却知道这里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
而且是你最为崇尚的东西
——赠萧风子
萧风子猛的一下子大脑清醒了。然而很快的又困惑了起来。哇噻!谁会对我这么好呀!我可不可以不明不白的要人家的东西?于是跳了起来,穿好了外套跑到大街上的公用电话亭。毛手毛脚地拔了一阵电话终于打通了。此时庞宗辉正享受着猫在家里被窝的温暖。“庞宗辉你乌龟的,还活着!”“你也没死呀;风子我太他妈的幸福了……”“你妈的,我问你桌子上的书是怎么回事?”“你小子有了艳遇也不告诉哥们,还问我来着?”“真的不知道!!”“su sang 呀!她给你的!”“是她?”“对,除了那傻b你以为还有谁呀。”
萧风子咔喀的一下挂了电话,翻了一阵通迅录,急急的找寻着su sany家的电话。终于可以拔起su sany家的电话了,然而萧风子拔了一半却又挂了。他感情肃穆地走出了公用电话亭,又回到了房间拿着那本书看了一下又放下。他想见一见su sany,不想把此时的心情在电话上消费了。对了,等碰到了人再找她聊聊,萧风子主意已经这样决定了。
庞宗辉一夜跋山涉水,翻山越岭终于身心疲惫的沉沉睡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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