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时针已停留在两点,每次深夜醒来,总是这样的无措,我渐渐的有些害怕这样的感觉了。
回想起白天在办公室与同事们的高谈阔论,连自己也觉得有些夸张了;一到晚上,总是挨到深夜才肯入睡,怕的是半夜醒来,那种全世界只有我一人的感觉。真的,活泼与内向,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我身上却融合得“天衣无缝”--至少这在外人看来。起身来到窗前,月光与灯光融合在一起,夜色变得淡淡的,我便更没有了睡意。想起白天说起西结婚的消息,我竟毫不动心。要是在四年前,我一定伤心的不知如何自处。
这四年,唉!那是怎样的生活,我的思绪,不禁又被拉了回去……
(二)
分配到这里,那年,我十九岁,一踏上这片土地,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后,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能脱离父母的约束,对于我来说,仍有说不出的成就感。
还清楚的记得报到那天,我刚在办公室里坐定,迎面便走来西-我的老同学,居然有如此巧合,西刚从大学毕业,也分到了这里。故人相见,自然倍感亲切。我不禁偷偷的打量了他一番,几年不见,他长得更帅了一些,只是仍脱不去学生时的稚气。愣愣的望着他,那一刻,我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我们之间,一定会有故事发生……
是吗?故事?!那是什么样的故事!我的目光转向窗外慢慢凋谢的昙花,心中不禁升起一缕悲凉,大自然何其残忍,让如此美丽的事物眼睁睁的在人的面前消失!我痴痴的望着,也许花开花谢,本身便是一个故事,尽管它是短暂的,而自己的故事呢,它整整缠绕了我四年!
其实我与西的故事是这样的顺其自然,我们都年轻,充满活力。对未来充满了向往与憧憬 。很快,我们就走得很近,我们一起踏青,一起歌唱,我是如此依赖他。那些日子,每天的生活都是在欢笑中度过的,他送给我一株虞美人,那是一种何其美丽纤弱的植物!当我看到第一眼时,便被它牵引住了,淡绿的叶子,纤长的枝干撑起几片薄如蝉翼的花。很快这花便送到我手里,我看着他笑了,后来听他说起,他一直为我那种纤细敏感的气质所牵引,为我那抹淡淡的、略带忧郁的笑容心动。当我凝视虞美人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副从未见过的美丽图画。
(三)
倚在窗前, 我忍不住想,也许美丽的事物本身便注定不长久,昙花是,虞美人也是。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继续想着我和西之间的快乐的事。
哦!快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一年吧,这一年里,我们就象傻瓜一样的 一起哭一起笑一起闹,我愈来愈依赖他。但好景不长,西却明显的变得愈来愈暴躁。他对自己的工作,对自己的现状开始抱怨,他觉得自己大材小用,觉得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他开始有了太多的不满,并急于要跳出这个生活圈去寻找自己的梦想,完全不顾及我的存在,他甚至笑我太过幼稚,没有理想,对于他的“远大抱负,刚开始时,我并不介意,我以为就如唐诘诃德一般,梦总会醒的。可是当从别人那里得知西背着我办好了一切勤工俭学的手续,我沉默了。但仍没有做任何的挽留,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西,也因为了我仅存的一点自尊。西就这样离开了学校,没有和我告别。
接下来的日子是平静而苦涩的。我拼命的工作,在西离开后的日子,我才蓦然发现我与西的区别,西看重的一些东西太虚幻,而我却是实际的。一年的时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我仍然交友,其中不乏异性朋友,可是,我却从来没有与其中的一位擦出火花,直到在父母的唠叨中,我接受了一次相亲,在那里,我遇见了雨。那年,我二十二岁,雨对我几乎是一见钟情,而我,对雨的印象还不坏,于是两人便开始约会,雨工作的地方离我有一段路程,尽管这样,他总是利用及有限的休息时间在我与他工作的地方不断奔忙。凭心而论,雨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体贴入微,而我对雨则是若即若离,雨愈是对我好,我便愈加不安,我找不出任何拒绝雨的理由,直到我接到西从远方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他淡淡的问我,“虞美人播种了吗?”我终于明白了,有些事,不是想忘记就忘记的,对西,我可以在旁人面前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但始终,我始终过不了自己这关。终于,我提出了和雨分手。雨感到震惊,他恳求我再考虑一下,好友也劝我说,如果要过日子,雨决对是我不二的人选,尽管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仍无法说服自己与雨再在一起。
始终不敢看雨最后一次见面时执意要我收下的日记,我也曾试探着问是否以后还能做普通朋友,可是雨最后还是坚决的摇头,我知道自己要求实在有些过份了。直到听到雨结婚后的一天,我有些释然的打开日记,那是什么日记啊!接连好几天,我脑海里总是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把我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接下来,西回来过,又走;然后再回来,又再走;而每次,都是不辞而别。我让自己变得更忙碌,我不停的工作,学习,让自己一刻也不能空闲下来。因为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去更多的想我与西之间的故事。
(四)
一阵风过后,刚才还满天星光的天空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我将手伸出窗外,冰凉的雨水滴进了手心,直渗透到心里。哦,再见到西,也是这样的雨天吧?!
那天清晨,一袭紫衣的我撑着一把紫色的伞走在街头,我并不喜欢这种雾蒙蒙的天气,于是加紧了脚步。忽然,我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我不禁微微一颤,心里叹了口气,唉!一定是他了,我回转身来,是西,终于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还好吗?”我听到自己平静的几乎冷淡的声音,从西看我惊讶的表情,我比谁都了解这几年自己这几年的变化—我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对他撒娇,只会一心想依赖他的小女孩,人总会长大,会成熟稳重,本身不错的我加上优雅的气质,我不笨,从西看我时深深的眼神里,我知道,这次西决对不会不辞而别了,西唠唠叨叨的说了很多,说他这几年的辛苦,说他离家的孤单,而我只记得他最后一句话,他这次回来,不准备再走。说完,一脸希翼的望着我。我知道他是在暗示什么!那一刻,一切了然于胸。四年来,我终于真真切切的听到了,自己潜意识里等了四年的男人,终于肯为自己留下来,然而也是在这一刻,我惊奇的发现自己没有因此而欣喜若狂。我的心里竟如无风的水面,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事情。事实并不如西所期待的。尽管西这次回来很努力的想要弥补这四年来对我的亏欠,可是两人在一起,我显然已经无话可说了。我开始明白,我是无法去改变西的个性的,西始终是一个太自我的人。也太不切实际,我开始厌倦西不停的唠叼,以及他无休无止的说他这几年在外奋斗的历程,我总是他兴致勃勃时,用沉默表示抗议,望着满脸漠然的我,西表示不满,说我不勉体贴,直到有一天我对他吼到,不要以为世界只有你活着累,你走四年,我等你四年,这四年我过得比你辛苦!虞美人太娇弱,我不想再种了!西惊愕地望着我,不明白以前对他言听计从的小女人到哪去了?只有我心里暗暗的感叹,这就是自己花了四年等待这个男人?这就是我以为的自己无穷生命中的惟一伴侣?他始终不懂我要的他的呵护。而这,我曾在另外一个男人那里感受过,也是我,亲手将他放弃了。我 什么也不想说了,什么也不想感受了,我必须得为四年的感情作个了断,于是在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我对西说,如果你曾经爱过我,就放了我。西当时定定的看着我,直到眼里的那两簇火焰渐渐地渐渐地暗淡下去,望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西。那一夜,我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为了压在我心里四年的感情最终有了了结。
不久,西身边又多了一个小鸟依人似的女孩,娇媚,温柔,总是不时地挽住他的臂膀,每次与他们擦肩而过时,我也曾想,那臂膀曾是属于我的!事到如今,我仍然不敢确认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当初的那种“义无反顾”,让我知道自己是一个永不肯回头的人。
雨一直下,我揉着站得有些发麻的腿,将目光落在屋里那束鲜红的玫瑰花上。我和西仍是朋友。明天西要结婚了,而新娘不是我,我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嘴边也不禁挂起了一丝无奈的笑容,打开夹在花束中的卡片,这是我特意为新郎定的,我看到自己清晰的笔迹,上面写着 “爱她,珍惜她,永远!”
本文已被编辑[钟雨洛]于2006-8-18 9:51:01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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