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是宁夏固原人，地地道道的西北庄稼汉。小学只读了四年便不得不辍学回家帮助家里干活。所以，当初提干的时候，排长的文化课可费了好大的劲。

辛冰跟排长的关系很好是因为排长教了他四个月的散打，并且他们在对练的时候主要以脱对方的裤头为主,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排长才格外器重辛冰，因为练到最后，排长一直处于下风。

辛冰很欣赏排长的军事动作和带兵方法；排长很喜欢辛冰的吉他和绘画，当然还有他的散打天赋。

辛冰告诉排长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旅行家，排长告诉辛冰自己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开车。

于是，在国家刚刚实行“五一”长假的第一年，也就是四月三十一日晚上，排长找到辛冰说：

“你准备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去嘉峪关。”

“什么？去嘉峪关？”辛冰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明天早上六点钟坐车，票都买好了！”

“可明天是星期五呀！明天我们还要训练呀！”

“明天五一，放假四天（基层连队一般只放四天假），队长上午开会时说的，你不知道？！”

“上午我上哨呀！”

“哦！这我倒忘记了，”排长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略带谦意地接着说：“我已经和队长说好了，你只要写好请假条就行了。”

在排长的催促下写好请假条后，辛冰几乎是被逼着敲开了指导员的门。

指导员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突然，令人不可置信。辛冰记得前几日自己无意间向排长提起过很想去万里长城的最西端嘉峪关去看看，因为部队距嘉峪关只有两三百公里的路程，而在茫茫戈壁，两三百公里的路程就算是邻居了。

可现在，这个愿望就要实现了，辛冰却甚感意外。

嘉峪关是个市，很小的一个市。站在城墙上看嘉峪关比核城大不了多少。

无论什么样的胜地。看过之后的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看景不如听景。

举世闻名的嘉峪关不过只是几堵土墙罢了。但辛冰依然是照了很多的相片，游遍了嘉峪关城楼的每个角落，当然女厕所除外。

从城楼往回走的时候，排长拉住了要去汽车站的辛冰。“汽车早走了，去火车站吧！”

“什么？汽车走了，你怎么知道？”辛冰惊讶。

“在此以前，我来过这里两次……”

火车站里，他们非常仔细地查找了三次列车运行表却依然没有发现有西去的列车时，辛冰急了。他几乎是用训斥的口气对排长说：

“你明明知道最后一趟班车四点钟发车，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想打断你的兴趣。”排长的表情很想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可是……”辛冰说不下去了，他不能再说下去了。排长这样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但问题是如果这一次不能按时归队的话，自己该如何向队长交待。平常外出，战士最多只有三个小时的假，而自己这次一请就是十八小时，如果这样仍不能按时归队的话，以后怎么面对队长，怎么面对战友，自入伍以来，他总是很仔细很谨慎地处理和应付第一件事情，他从未犯过任何错误，他连随地吐痰都不敢。他不能犯任何错误，当新兵连被调班之时，他便发誓：绝不能让任何人看扁自己。“不能超假！绝对不能！”想到这里，辛冰抓住排长的肩膀大声吼道：“排长！给支队打电话要车！”

排长扑嗤一声笑了。拍着辛冰的肩膀说：“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搞执勤出公差，我们的这种行为已算违纪了（请十个小时以上的假必须得支队同意）何况我只是中队的一个小排长，能要上车吗？”稍一停顿，排长接着说“放心吧！辛冰，队长哪里我说，咱们明天坐头班车回去！”

“不！”辛冰歇斯底里地吼道，“必须得今天回去！”罢了他又喃喃自语地小声说：“必须得今天回，不能拖到明天。”可是怎么个回法呢？汽车没有，火车也没有，总不能跑着回吧，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呀！

“完了！”辛冰长叹一口气，重重地坐在长凳上自语道。

“完了！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排长不置可否地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点着后寄给辛冰道：“这个时候，烟也许管用！”从来没抽过烟的辛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接过了烟，也许他还没有充分明白自己接过的是什么东西。

“有了！”突然，辛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手一拍排长的肩膀欣喜若狂地大声对排说道：“走！跟我来！”

正在给自己点烟的排长望了一眼被辛冰拍掉地下的“钢音”打火机后，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这个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新兵旦子，满脸的嗔怒和惊讶。辛冰这才明白自己的失态，他不自觉地笑了，捡起地上的打火机，右手拇指启开盖子，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的纯钢的撞击声后，拇指往里一用劲，一股火苗升起了老高。

“质量不错误！四十块钱没有自花”。说完后，他吹灭了火苗将打火机寄给了排长道：“走！咱们去坐出租车。”说完拉起排长就走。

“出租车？别吓唬我了，我可没那么多钱！”

“我有！到中队后，我给他钱！”

“行了吧！这么远的路，而且天马上就黑了，大戈壁滩谁敢跑，你连问都别问了！”

“不试怎么知道？”说完辛冰一个人出了候车室。

一出候车室，门口有很多的“的士”。

正如排长所说，没有人愿意跑如此长途，给两千块都没有敢。

“胆小鬼！活该你们穷！”辛冰一路走一路骂。

回到候车室的时候，排长理都没理他，继续抽他的烟。

辛冰也不好意思再说话，默默地坐在排长的旁边。

“真的想回？”老半天，排长才发话了。

“怎么不想回？”

“那么，准备三万块，我包节火车！”排长轻描淡写地说。

“三万？太贵了吧？从西安到广州的车皮也没那么贵！”

“那只有在这儿等啦！”

“那不行，必须得回！”沉思了一会儿，辛冰终于下定决心似地说道：“三万块钱真的能搞掂？”

“没问题！”排长依然不动声色。

“那好吧！我给，不过不是现金。”

“支票也行！”排长的嘴角出现了笑意。

“好！咱们这就走。”辛冰又去拉排长。

“别急，别急，让我先审审你的支票！”排长一把拉住辛冰道。

“谈妥之后，钱自会给你！”辛冰斩钉截铁地说。他同时，他开始意识到排长这是拿自己开涮。但又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好，我相信你，咱们走。”这次是排长拉辛冰。

“去哪里？”

“调度室！”

“调度室？”

“对，调度室！”

有一列货车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在这个站停！调度室的老头挺好说话。排长只用了两根烟便贿赂成功。

“这两根烟可真够贵的了！”辛冰想。因为他答应排长只要能回去，就给他三万块。

货车在他们应该下的车站不停。

看着货车开过了站台，排长一个直拳打在辛冰的胸口，哈哈大笑起来。

“几点了？排长！”

“十点……四十”排长取出打火机打着后凑到手腕跟前。

“没办法了，跳车！”辛冰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地说。

“跳车？你小子有没有疯？现在是晚上哪！”

“我没有疯！我只是知道我绝不能超假！而且，我不可能坐这种三万块钱的车去乌鲁木齐！”说完，辛冰拿起了挎包，打开车门……

“跟你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

“你不跳可以，但我必须得按时归队！”

排长知道，阻挡已经无效，叹了口气说：“跳就跳吧，不过有些问题我得提前讲一讲……”

“你放心好了，安全问题不用你担心！”

“我是说跳车的要领！”

“好，你倒说说看，跳车也有要领？”

“跳下去后，你要立即来个侧滚翻，就是倒功动作里的侧滚翻，或者一直跟着火车使劲往前跑，然后逐渐放慢速度……”

“排长，”辛冰打断了正滔滔不绝地讲解跳车动作要领的排长，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些好像都是跳汽车的要领！”

“噢！对，这是跳汽车的要领！”

“跳火车最关键的是观察地形，很多时候，铁路两旁会是万丈深渊，你说能前滚翻吗？”说完，辛冰又一次走向车门。

“不，我先来！”排长仍然是不放心。

“我以前跳过火车，我知道该怎样做。我先跳，你按你自己的要领试着跳。”话未说完，辛冰转身在黑暗中向排长扮个鬼脸，纵身一跳……

等排长跳下来时，两人已相距100多米远。辛冰很明显地发现排长的前额上有一个大包，不过他没吭声。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跑了近20公里到达中队时，辛冰在指导员的办公室看到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终于没有超假！”辛冰长吁一口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