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棉花成熟了,开得一地白。队长开会说:“社员同志们!现在开始,男劳力割豆、砍玉米,女劳力下地摘棉花。记住毛主[xi]的话,要斗私批修,防止坏人搞破坏……”。
于是,村上的女人们便由队长领着摘起了棉花。
天热的很,钻进棉花地,一会儿就是一身汗水。在地头没歇会儿,队长就吆喝大家快下地摘。女人们望着队长,心里不满,又不敢顶撞,无奈地任烈日烤无奈地任烈日烤晒。那年头,队长的权力大着哩!哪个不听话,随便抓个辫子,就会在群众会上挨批斗!
只有蓉嫂这个火辣蛋子,才敢和队长大声大气地论个道理。队长生气了,拉着个脸,她却满不在乎,笑哈哈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队长拿她没办法。队里的女人们,也都佩服她,有了事情,就找她拿主意。
“咱们应该想个办法,治治队长才好。”蓉嫂对大伙说,:“队长不心疼咱,咱自己还得心疼自己哩!”
大伙把目光投向她:“咋个治法儿?”
蓉嫂低声说了一阵,大家就点头说好。
后来,队长领女人们摘棉花,摘一会,女人们就一个挨一个地往大老远的沟沟里钻。队长心里清楚,她们是借拉屎拉尿去偷懒。可又不能跟人家身后去看个究竟。队长心里窝火,又没办法,只好愣在那里,瞪大眼睛,任火气憋在肚子里。
中午收工的时候,女人们都到齐了。队长说:“以后解手也得有个规矩,总不能一会一泡,没个干活的空儿。”
蓉嫂说:“队长啊,管天管地,哪有管屙屎放屁的?”
队长没说话,脸色变的铁青。女人们倒开心,“哄”的一声,笑成一团。
为对付女人们,队长又生出新花样,三斤棉花一个工分,多劳多得。
这一招还真灵。尽管一个工值不到一角,女人们为了多捞工分,就不敢怠慢。队长倒清闲,坐在地头的树荫下,困了,就背靠在树上打个盹儿,或者到别处走走。到了收工的时候,把女人们摘的棉花一称,看着送到队里的仓库就行了。
“咱们还是扭不过村长呀!”女人们有些服气了。
蓉嫂把大家叫到一起,说:“队长图清闲,咱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偷棉花,裤腰、裤裆里,能掖的地方就掖。冬天,给咱们的娃儿们做件厚棉衣服穿。”
胆小的女人们听蓉嫂这样说,吓得半天说不出话。
“都别逞能了!看着咱们的娃儿们冬天里冻得鼻脸乌青,就不心疼呀?”蓉嫂说,“都别怕,出了事我顶住!”
一开始,女人们害怕队长发现,不敢放手去偷,一次往裤腰里塞上两把带,回去就很知足,后来贼胆越来越大,只要身上能藏匿的地方,都塞满了棉花,有时裤裆里塞多了,走路都不方便。
一天,棉花入库后,队长铁青着脸说:“都别急着回家!”
女人们拎着篮子,立在那里,你看我,我看你,从队长的表情中,仿佛感到了不妙。
队长走到一个叫桂芝的女人跟前,厉声说:“我都看出来了,快把偷的棉花拿出来,不然,我就让民兵把你抓公社去!”
桂芝是地主的婆娘。听队长这样说,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哭着求情:“以后俺不敢偷了,就放了俺这一回吧……”一边伸手把裤腰里的棉花往外掏。
队长淫威地望着桂花,正得意,蓉嫂突然走向前,一把拉起桂芝,冲冲地说“她腰里的棉花是我塞的,杀剐有我顶住!”又转向发愣的女人们,“还不回家给男人做饭去!”女人们跟着蓉嫂走了。队长在后面气急败坏的吼道:“要反了!要反了!看我怎样整治你这个蓉女人!”
这天晚上,队里开批斗会。蓉嫂是被两个民兵押进会场的。队长给蓉嫂扣了一顶大帽子:和地主阶级色结一起,破坏革命大生产。听了的人都吓出了汗。叫蓉嫂坦白,她却把头一仰,说:“我啥想法都没有,只想着偷点棉花,给自己的娃儿做件棉袄穿。”让她检举同伙,蓉嫂就咬定这句话,折腾了半夜,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接下来又批斗蓉嫂两次,偷棉花的事就搁了下来,不再追究了。
人们感激蓉嫂,见了面,就说些安慰的话,而蓉嫂却哈哈一笑,满不在乎地说:“只要咱们的娃儿们冬天里冻不着,当娘的受点屈不算个啥!”
这年冬,天特别冷。而村上的娃儿们,穿着娘亲们做的花棉袄,蹦蹦跳跳,感到温暖极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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