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个假期,按原定的计划,我们一家人四口人,来到了春城昆明旅游。
妈妈从未到过昆明,不晓得这儿到处都有桂花香。妹妹没有好好的读书,早早地嫁到了重庆,来昆明也是第一次。她俩走到哪儿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得罪这个漂亮的城市,闹的笑话却不少。爸爸倒是来过的——那时侯,为了让我们读书,为了我们不至于挨饿,为了家里宽裕些,曾在昆明郊外做过“美化”城市的工作。于是呢,他就把“老昆明”的架子摆得老高,但是依旧坐反了公交车的方向,在德克士吃西点的时候,还像在家里一样,把鸡骨头吐在了地上,那年轻的服务员一脸的不高兴,他却不知道为啥……
呵呵!
我呢,在昆明读了几年的书,有些熟悉,勉强知道这是哪个小巷、那是哪条大街,哪儿有什么好看的、哪儿又有啥好吃的……
几天时间,匆匆而过。四卷胶卷照完了,口袋也快空了,却没有游过几个好的地方。
买好车票,坐上了往家的卧铺车。起程的时候,繁华的大街已是灯火辉煌了。对于这个属于别人的城市,我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望着渐行渐远的灯火,我默默的说道:再见,昆明。
也许是这两天累了,爸爸妈妈上车后就没有说话,睡了。我睁着眼睛,看着不住地往后退的黑暗,一点睡意也没有。
生活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样子。出来旅游,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像是在光光的背膀上系了条领带套了件西装。
车内,弥漫着难闻的脚臭味儿。那个尿湿了裤子的小儿,被大人打骂,哭声闹醒了迷迷糊糊的我。刚要睡着,睡在我前座的汉子,又以他那浑厚、粗旷、沉闷的鼾声,持续了车内的热闹。
卧铺车在待补小镇停下了。司机大声叫喊:下车吃饭了,下车吃饭了!
有乘客往车窗里伸出头来,揉了揉眼睛,朝灯火通明的方向望望,打个哈欠,又缩进半米宽的小铺大睡。
我跟着司机下了车,已经有几辆卧铺车,竖八横七地停在路边的小坝里。四周黑洞洞的,一家川味小饭馆,就坐落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这个村,只有这个店。不得不佩服司机们的胆量,在这荒郊野岭,还敢停车吃饭。
我在卧铺车四周游弋,蓝得发黑的天边,竟然眨着几颗孤星。灯亮的那边,不断地飘来炒回锅肉和火腿的味道。我居然听到了口水掉进肚子的声音。
店老板把肥墩墩的身子从里面挪了出来,用浓浓的川音叫到:“小伙子,过来讪,要吃点啥子嘛?安逸得很呦。”
钱儿倒是安逸得很!我小声地自言自语。
管他的,还是想吃。我想,弄两个小菜,和爸爸喝杯小酒,也好让这次旅行有个纪念,作个收尾。爸爸是喜欢喝酒的,在家里,他每顿饭都要喝上两小杯的。可他这时却不愿意,他嫌这里的酒菜贵。妈妈也不吃,她晕车。妹妹则在睡梦中嘟哝着:你们吃嘛,我要瞌睡!
我一个人走进餐馆,找了个靠窗的小桌坐下。下车吃饭的人不多,大部分只是在外往里瞧瞧,驻足,回头,又钻进卧铺。有钱的几个司机,倒是把菜都弄上桌子了,在高谈阔论,在喝着啤酒。
呵呵!
叫了个干椒火腿,喊了个干扁洋芋丝,要了个三鲜汤。菜还没来的时候,“店小二”给我来了瓶啤酒,天边那几颗星宿,看着窗内的我,好像在偷偷地笑。我举了举杯,说:干杯,朋友。
店老板笑呵呵的,门口这么多车,这么多人,钱财旺嘛!两个“店小二”呢,则打着哈欠,也懒得给客人加开水。毕竟工钱是“固定”的嘛!
呵呵!
司机们继续谈论着。有关于前几天本市才发生的大车祸的,也有关于如何躲避交警在夜间的围追堵击。
“你走前面,如果交警在前面,就打个电话过来,着了我们平摊罚款……”有的在商量。
“我就不走了,就在这里睡到天亮,反正车老板不在。逮到我还要着扣分”有的又说。
原来是有规定,夜间过了十点,所有的客车不得再运行。否则罚款2000元或者以上。
呵呵!
酒过大半时,我竟然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起来。这个女子在一个月前,还牵着我的手对我说西藏的天真蓝,等有钱了,要和我到坐着火车,到唐古拉山口体验缺氧,还要徒步穿过藏羚羊出没的地方,然后在拉萨街头的酒吧喝酒……
想到这儿的时候,我居然笑了。
我还和那个女子说,我们的以后,要在香格里拉的草坪上劈柴、生火、喂马、放羊,养一群孩子的。我们还要开一个户外的酒吧,我在里面弹吉他,你给客人添酒……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女子当时的脸是笑开了花。
呵呵!
可如今,那些山盟海誓和那个漂亮的女子,就像风中一叶飘逝的一枚秋叶,轻柔而淡定地消失了。
呵呵!
人生,如一场烟火。所有的绚丽,只是绽放那一瞬间。剩下的,只是飘散在夜空中的灰烬,让时间和岁月慢慢地清理,慢慢地打扫;也如门口停放的卧铺车,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车在旅途中,或许在乎的是乘客的腰包和感受,疑惑在乎的是旅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
前面的路,既是终点,又是起点!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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