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昏了头了,我一口气冲到了7031号房间。有一股气直冲我的脑门,我好像是捉奸的妻子发现丈夫有外遇般的气急败坏。
“含烟,你巡视吗?”一个声音从我后面传来,我一个激灵,脑子清醒了一点,我回头一看,是大楼今天的值班经理李先生,我强扯出一点笑,“是啊,李经理,这个房间刚刚开的,我刚带他们上来。”李经理没听出什么特别的,点点头,关切地说了一句:“你该好好休息了,还要代班,脸色真差。”
“谢谢经理关心,我会照顾自己的。”我露出的笑容相信是无懈可击的。
走下楼,我在大厅里呆站了一会儿,这时周丽喊我:“含烟,我要去一下wc,你帮我在这里看一下!”她一张小脸有点红,从总台后面站起来。我想也没想就应道“好”。周丽像兔子一样向侧门跑去。我走到总台后面,突然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好机会。”我的心狂跳起来,手还是颤抖着去拉下面放所有房间门的备用磁卡的抽屉,找到7楼的格……7031,是了。
迅速地将这张卡放进上衣口袋里,我的心止不住还在狂跳。我朝四周看看,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一会儿,周丽回来了。我笑得有点不自然,“你来啦,我头很晕,我先去二楼休息室里躺一下,你过一会来叫我换你好了。”周丽点头:“恩那。”
我站在7031号房间门口,四周很静,我轻轻地将头贴近门听听有什么动静。里面女人哼哼着,“讨厌啦,你。”接着一种夸张的呻吟传进我的耳膜,虽然不大,但是足够让我感觉想杀人。我将卡插入门,一把推开门,冲进去,看见那个女人光着身子在天舒身上放荡。
“你,干嘛?我没叫服务员!”女人的很泼妇地骂开了,“还不滚出去。”
我没吱声,也没有脸红,只是盯着他们,眼睛里冒着火星。
天舒的脸是潮红的,显然喝多了,但是还不是很昏,他一看到我,倏地坐起身,把女人推到一边,抓过被子挡住自己。他尴尬极了,“你……”
女人倒是泼妇一路做到底地光着身子叉腰骂:“你这个小贱人,还不出去,我要告你,你不想干了对不?”突然她觉得奇怪地回头看看天舒:“天舒,你认得她?”
天舒眼光闪烁着,“没,我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她呢。”
我一直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我悲哀地想。“不好意思,老板们,你们继续。我搞错了。”我字字咬着牙,一扭头,就快速地走出,甩上了门。我没有哭,我感觉一种心碎的声音在胸腔里回荡。
“喂,小胖吗?我想这几天离开杭州了,恩,是啊,这里的工作不怎么开心。换个地方。恩,我是先回家一趟,是啊,你帮我带一张回去的票,明天后天都行,我想今天到你这里挤一个晚上可以吗?谢谢。”我挂了电话,开始收拾物品,属于我的东西不多,跟一年前一样,一个背包。不是我的终究不会是我的,我环视着这个大房子,在杭州也只有少数人住得起,可笑,我怎么会把它当作家呢。走出房间,我回头看看放在床上的那件裙子,一个梦罢了。我把一封信放在大厅茶几上,把门的钥匙压在上面。
门关上了,我在门外,里面本来就不是我该呆的世界吧。
下了楼看见天舒回来了,他正要上楼,他看到我站在那里停滞了两秒钟,脸上有一种恨恨地表情说:“我丢了一个大的客户。你表现地真好啊,我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了。”我面无表情:“楚先生,不好意思,我身上的几百元钱是怎么也不可能弥补你的损失的,你如果要索赔,我想你要失望了。我会马上在你面前消失的。”说完我一股作气冲到住宅区外面,拦了辆的士,我回头看的时候,隐约看见楚天舒仍然站在那里。
小胖帮我买的是次日回家乡莲镇的火车票。他感觉到我的悲伤,他很了解我,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跟他女朋友一起给我买了一些我喜欢吃的零食,叫我好好保重。
我看看天空,似乎会下雨,我想我也许不会再见到楚天舒了,但是在我心里我仍然无法将他想像成一个势利的人,或许人真的是分层次的。火车进了站,我看看手表,时间刚好,人们自觉地排好队上车。随着熙熙攘攘地人流,我上了车,找到了自己的铺位,我放好背包看着窗外,雨丝已经飘落下来,车厢里弥漫着一支歌昏昏沉沉地调子,女歌手忧郁地娓娓唱来:
你的世界但愿都好/当我想起你的微笑/无意重读那年的情书,/时光悠悠青春渐老/回不去的那段相知相许美好/都在发黄的信纸上闪耀/那是青春失去记号/莫怪读了心还会跳/你是否也还记得那一段美好/也许写给你的信早扔掉/这样才好至少你的/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这种歌最能煽动人的心情,我忍不住又拿纸巾去抹自己的眼睛,别人奇怪地看我,我想我的眼睛一定红红的。
突然我感觉自己的手机在响,我掏出手机,是楚天舒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我迟疑了一阵,还是接了。
“喂,烟儿,你在哪里呀。我是生意丢了气昏头了,你就不能原谅我吗?”
我装做很平静地说:“哪有的事,我怎么会怪你,哪来原谅一说。楚先生,谢谢你的照顾。”这时火车启动的声音几乎盖过了我的声音。
“你去哪里?”楚天舒明显有点慌张。我想我是听错了,他慌什么。我回答:“楚先生,我要回家乡了,我妈妈早打电话叫我回去过年,我想念她还有我的弟弟。也许以后有机会再见了。”说完我按下关的键,将手机抱早怀里,闭上了眼睛,火车响亮的汽笛,渐渐伴着我离开了这个繁华的城市。
(三年后)
平时工作很累的我,终于要求休一个一周的假。此时我正坐在了一张木凳子上,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流经过我,路边有人休息,有人照相。来杭州旅游的人真是越来越多,即使不是旅游旺季。
又是一年秋季,我看着天空,偶尔有一两片叶子飘落。我心里好笑,为什么我还想要来这个城市。我说不清。
我穿着白衬衫,在红男绿女中有点显眼。刚才还有一对情侣要求我帮他们在西湖边上留影。看着他们幸福地笑着,我按下了快门,定格了他们一瞬间的幸福美丽。我一直在微笑,天很蓝,今天是个好天气。我想,今天也是某个人的生日,这里还是我遇见他的河岸,景物几乎没变,变的是人。
小胖突然打我的电话,他已经升职,他结婚了,和他太太刚刚今年夏天有了一个可爱的宝宝。他说什么也要我一起吃饭,到他的新家去吃,他的语气很是自豪。我笑了,说明天登门拜访。小胖爽朗地笑:“小烟儿,下次你结婚我一定到场,不像你寄个红包就好。好了,明天,一言为定哦!”我笑答“是,长官。”正说着,我看见前面的地上一双皮鞋,当然还有属于那双鞋的腿。
抬头,一张男人的沧桑地脸,他在我身边坐下。我们都没说话,静静地坐了好久。
天色有点暗下来了,我先开口了:“生日快乐!”他惊异地看着我:“你记得?”
“是啊。”我笑了,“我记得。我没失忆,你是楚天舒。”
楚天舒已经不如那年的意气风发了,岁月在他脸上还是刻下了年轮,只是他依旧儒雅。“可以请烟儿小姐共进晚餐吗?”
我点点头。当年那个背包已经不见了,我背的是个精致的小皮包。天舒打量着我,我感觉那真的是对一个女人的欣赏,我笑着:“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女孩了。”
“是啊,你是个标准美人了。”
我觉得可笑,当年如果他那么讲我一定狂喜,现在感觉很淡很淡。
我们吃了西餐,又去喝咖啡,聊了这几年的事。楚天舒在我离开那年就离开那家集团了,后来他自己开了个公司,头两年有点亏,今天开始已经好转了。我说恭喜。他还没有结婚,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已经老了,没那种心情了。
他拿出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竟然是当年我留下的短信。接过这张纸,我的眼眶有点湿润了,读着上面的字:
天舒:
让我再次这样称呼你。我不后悔我爱过你,但是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我有过一些不合宜的想法,但是现在我已经清醒了。
假如爱上你是我的错,
即使
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还是会犯同样的错。
假如爱上你是我的错,
那么
所有后果和悲伤,
让我承受。
假如爱上你真的是我的错,
于是
我会认为,
人世间有一种美丽,
就是这个所谓的错误——
爱上你。
含烟
我抬起头,说:“撕了吧,那时的我很傻,对吗?”
楚天舒眼睛深邃了起来:“烟儿,我想我是喜欢你的。不管我身边来去多少女人,我还是记得你。你,可以留下来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好像看进了他的灵魂,“你很爱我吗,可以为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吗?”
楚天舒发愣了,我笑得很坦然:“呵呵,别吓着了,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不后悔我爱过你,真的,我爱过你,”我鼓起勇气,舔了下有点干的嘴唇,“只是,那就如我写的那样,是个美丽的错误。我一生都记得,我为这个错误也曾美丽过。”
这时我的电话又响了,我接起来:“喂?”
对面江南的声音传来:“烟儿,你怎么自己跑到杭州去了,刚才小胖跟我说你今天没去找他。还好吧,坐车有没有感到不舒服,你呀,什么都没带。真是小孩子,我给你卡里打了3000元进去,吃的用的什么的记得买啊,不够打我的24小时求救热线啊。快点回来,不然我要担心的……”我边听边笑。
挂上电话,我看着楚天舒说:“我的男朋友打来的,我们决定明年五月结婚,他很唠叨,也总是把我当宝宝。见笑了。到时如果赏脸,要来喝我喜酒哦。”
楚天舒的脸色很难看,“难道你不要我的爱了,你说过你爱我的呀。”
我一点一点撕掉了那张纸:“我跟他都是一般工薪阶层,他很疼我,让我知道什么是被爱。而你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不过我祝福你,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我起身,“我该走了。”
楚天舒脸色真的发白了,他是那么骄傲的人,我叹口气。一转身,我走出咖啡厅的门,我没回过头去看楚天舒最后的表情,他也没有追上来,因为他一直那么骄傲吧。其实我也很骄傲,我想着对自己笑,而江南在我面前却放下了他的骄傲。我太头看看夜空,做了一个深呼吸,月亮真美!我想,明天看望小胖夫妻,逛街买点东西,再呢,我得回去了,我想亲口告诉江南我爱他,我还没对他说过这三个字呢。笑着,我的脚步也轻松了起来,仿佛已在一个美好的来世。
-全文完-
▷ 进入蓝凌月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