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
零乱的草和细碎的石头，跌打滚爬在一起
往下一点，是海岸线的高度
几根爬出泥土的根，找不到自己的姓氏
与滩涂以及时而涨潮的水一起厮守
往上一点，是村庄的影子
飘升的炊烟与行走中一个人的目光，苦辣酸甜缠绕在一起
不像海岸线那般弯曲
时间从一朵浪花的顶尖汹涌而来，击打船的深度
和漂在水里的一支橹
阳光，在脚丫和泥土的亲密中，接近海水
日子在一袭浪花之后，捡拾一粒贝壳，回家
沉默的堤坝和小木屋不知沉睡了些许年
月亮，在水与陆地的僵持中，窥视
走来一个男人，又走来一个女人
一些停在滩涂上的脚印被一波浪带走，另一些脚印
又深深浅浅地在远处逐渐清晰
渔民，盼黎明的到来与盼夜的晚归一样
像等待自己所剩无几的光阴一样麻木
号角和一声声排击水浪的音响，在黎明的探头中动听
像晚归的渔歌，在夜的轮回中一般
其实，就是一片斑斑驳驳的滩涂而已
风平浪静之后，一切都将安睡，除了头上的星星和月亮
◆最后一班公交
靠着一棵略显心力不足的树和一块铁皮站牌
我在等着最后一班公交的到来
收摊的杂货铺和一些路边小吃
将一份安静还给淡黄的霓虹。我只在
蹲下站起，左走右晃中打磨一秒一秒的时间
抑或，稍有兴致地吃几颗剩下的瓜子
一阵从黎明跟随着一辆绿皮肤的车子
在一个高脚的台阶前，慢慢刹车
投一枚硬币，我尾随最后一班公交找到回家的路
◆在一座山寺之外
阳光在一个顷刻中，被太阳撒尽
寺庙。山体。老树。人。在骤然间陷落
雨在这个时候来了
我撑起一把伞，顶不住漫天的雨声
在寺门外矗着
天空被雨浇得越来越黑，下午成了黄昏
火还在一处角落燃着
一粒被吹散的灰烬，飘飞，再寻觅不见了
我想，一定化成了梦，在天堂与地狱的路上徘徊
几片从拈着胡须的老树上，飘落
像是谁的幽灵，在努力拼凑一个长眠了的梦
眼前，又一辆车子停下
寺中的香炉又添了一把香火。我撤下伞
冒着雨回家，庙里的依旧不睡不醒
◆临崖是种孤独
一次次靠近那种边缘，只将影子在流水中一闪
又默然退去
崖边的树，在水底倒立着一种恍惚
岸和远山看不清
我也无法形容，那与风周旋的散发
野性地像一座雕塑，沉默着疲劳的喘息
看不透你风干的皮肤包裹着怎样的心情
或许，只有那只在你身上打洞的蚂蚁
弯成一条曲线，临空而居
相依为伴的是谷底响了一半的钟声
扎根石头，临崖而立是种孤独
◆更改的信仰
想起那个秋天，就有一种沉痛
古朴的乡村，在麦秸垛的背后轻轻摇晃
洒下汗水浸泡土地的父亲
不再信仰的土地，戴一顶草帽走进城市
和陌生于土地的钢筋水泥打起交道
展转过一片阳光、一树阴影
我像一只风筝在深秋的天空穿过
带着自己的颜色。翱翔是靠着一根绳子的牵引
一根系在城市中奔波的腰间的绳子
如果断了，给我一张车票，我也会忘记该去何方
想了很久，能被一个秋天、一方土牵住
是一件不留痕迹的幸福
其实，赶路的人，也被路赶着。像父亲
更该了信仰也被信仰更改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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