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有过许多次同学聚会,贝茜从不参加。传闻她退学不久就离开了这座城市,在深圳工作,跟一个美国人一起生活。大家依然对她充满好奇,那次可怕的意外使她成为异常敏感的话题,事实上,这么多年,谁都不刻意寻找她。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和大家的生活始终保持着距离。他怀疑她从不曾收到任何聚会通知。很多时候,她不令旁人愉快,因为她的若即若离、她的特立独行,她参加聚会与否本是无所谓的,大家只是喜欢谈论她,好象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甚至她不在场的时候,这样的谈论才更自在。有一个问题,许多人感到疑惑,就是贝茜为什么深夜里还在校园的偏僻角落游荡,使暴徒有机可乘。她被残忍地殴打,失去知觉,清晨的时候有人发现她躺在图书馆后面的草丛中,伤痕累累。他回避类似的猜测,对这个问题热心的人,在他看来,口气里总暗含轻视。深夜在校园里做什么是贝茜的自由。她受到的伤害烙在心底,一辈子摆脱不掉。他厌恶这些冷言冷语,虚假的同情。他害怕任何跟那次意外有关的线索,他的立场和别人已经不一样,象个旁观者一样无动于衷,他做不到,他的懦弱使他成为一个罪人,和直接施暴的流氓一样应该受到惩罚,如果他有勇气制止,悲剧也许能够避免,可他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时间的流逝减轻不了他的罪恶感,回忆在抽打他,越是逃避越遁入痛苦的深谷。贝茜的再次出现给他安慰,好象带来了出路,让他从隐藏的角落里走出来,他希望接近她,希望有所补偿。虽然他不能想象如果贝茜知道真相,会如何反应,只要见到她,知道她如何生活,他就好受一些。
他计划请贝茜去市内的高级酒店吃晚餐,她却笑着拉他去中山路吃便宜的小吃。贝茜变了,她不停说话,热心打听每一个同学的去向,毫不忌讳地告诉他自己在深圳的生活和工作。和美国男朋友同居四年,那个中年洋人答应带她出国,答应跟她结婚,她负担两个人的生活,因为他不想工作,然后他一声不吭地回美国,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留下不足一千美金。她淡淡地说话,在路边的小摊上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知道我为什么回来?我想念这些食物。”她大笑着。她不再是当年的孤傲的女孩子了,变得唠叨和失望,他心痛地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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