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7月14，鬼节。我回了家。姑妈也回来了。

饭桌上。父亲对我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去为他(他是我的一个堂哥，几年前由于要做生意缺几千元钱，便找到我求我以我的工资担保他从信用社里贷款）担保。这不，现在可好了，信用社催你了不是。而他呢？如今新建了房子正准备着装修呢。钱到别人手里，别人哪里还管你的死活。我不跟你说你还不知道呢，原先你还念书时，他借的两百元，我不知道上门催了多少次，他就是说没有，等过一段时间再说。直到后来，有人告诉我傍晚时他刚领了甘蔗款，我没吃晚饭就去催他说他才领了甘蔗款一定还没来得及还给别人,追他到那份上他见真的找不出理由来拒绝了才还钱。如今世道不同先前了，眼睛儿都只盯在钱上，不讲什么道德良心了。”

“你可能觉得不帮他心里上过不去。可是，你要想好，你不帮他，他也只是恨你一阵子，过后可就忘了，大家还是亲戚；可帮了他之后，可能就恨你一辈子了，到时候可就成了仇人了。”姑妈不让我开口，紧跟着说，“你表哥就是最好的例子。担保他的一个远方亲戚贷款了五千元。五千元，你以为少呀，你表哥那时一个月才三百元。结果呢，还不是你表哥饿着肚子省钱借钱帮其还了贷款。现在你表哥去催他还，他家里连件象样家具都没有，你要他什么呀？卖他房子也不值三千元。没钱还也就算了，他呢，不招呼你表哥吃碗粥也就罢了，还四处放言说就是没钱还看你表哥能把他怎样，把你表哥当作仇敌一样。原本好好的亲戚，如今就为这借贷翻脸。你表哥回家借钱的时候，我数落他说，我早跟你说过，你就是不听，如今吃亏，还不是找回家。你妈是开银行的呀，辛苦种了稻谷出来，一大袋的拿到街上去卖，也才五六十元。那得卖掉多少袋稻谷，一年又能种出多少稻谷来呢？”

“你呀，赶紧去问他妈要他的电话，他经常打电话回家的。他妈还跟我说呢，他们两口在那个厂里一个月最少也能拿一千元。”母亲说。

“他们急的时候，我尽我能力帮他们，若是他们不感激我，这亲戚，我也认了。我也不是没跟他说过，也不是没催他。”

“所以说呀，你要吸取教训，要懂得保护自己。不是我们父母不让你帮别人，可因为出于好心帮别人结果自己吃亏的事，你也不是没听说过。有一个老太婆被车撞倒了，车子见没人跑了，一个人骑车路过，见到倒在地上的阿婆，于是忙着叫车送医院抢救。阿婆的家人来了，要他交医疗费，他说人不是他撞的。阿婆的家人说，不是你撞的，你这么好心把她送医院吗？凭什么？我们可都不认识呀。他辩说真不是他撞的，只是路过撞见她倒地，所以才叫车送医院的，你们总不能冤枉好人吧。阿婆家人说，冤枉好人？不是你撞的，有谁能证明？他说当时就只有他一个人。阿婆家人说，这不就是了，撞了人还想不承认，还想抵赖，你是不是是人呀。即便是他怎样地辩解，也是没用了，他只好自认倒霉地叫家里人送来医疗费，要不拿钱来，他家里的人都捏紧了拳头呢。谁才不是人呢？所以，以后见到什么交通事故，不管有没有人，都不应去看热闹。即便是出事故的人是村里你认识的人，也别去。前段时间，北村那里不是发生了件事，有个人喜迁新房，所以请要好的朋友来自家里喝酒，那朋友在饭桌上死了。后来，那朋友的家人第二天就来了十来个人，要他给五万元的安丧和安家费。五万元，如今农村哪里去找五万元呀，何况他才新建房子呢。他们平时还是最好的朋友呢。”

父亲所讲的这些事，我都知道，都听说过。事实面前，我的争辩是苍白的。虽然，按照父母们的劝导，我会成为一个十足的没有一点亲情冷酷麻木的人。不过，父母他们那都还不是为了我好，为了让我不受到无端的灾难，好好地活着。

启动摩托车，母亲对我着说，7月20那天你还回来吧，我们把最后的那两只鸭杀了等你。知道了。这是家里种的地瓜，你带几个去，街上卖的比不上家里的好吃。还又呀，路上小心些。唉，我走了。记得明天回来。知道了。

车在村头拐了个弯，家就不见了，行驶在乡村公路上，想父母的话，在这个世界里，无论我走到哪里，离开他们多远，我都是他们最牵挂的人。而作为他们儿子的我，永远欠着他们，一辈子也还不清。其实，他们从没有想过要我偿还。他们只是想在节日里，我能回家看看他们。

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还有几天是7月20，那天，我一定记得回家，即便我有多忙。

2006/8/16鬼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