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俞元聪没来赛区就在北京工人体育场拉体力时把脚给窝了。上午,我去中国队和英国水晶宫足球队驻地西安建国饭店将监督马克坚接到体育宾馆。中午吃饭,中国足协裁委会来了电话,我第一次听到俞元聪这么个名字。马监督直说,那就换人吧!为什么?我不明白。马监督就说,因为俞元聪的脚出了点儿意外。并告诉我,这是个很能干的裁判,在甲a已很有名气。
“那他还来吗?”我充满着期望。
“来!”
俞元聪是个挺高削肩膀的壮士。我看见他的第一眼是楼道中那个逆光的剪影。有个人拖拉着直梆梆的右腿,拐进我们预定的客房间里,我想他当然是俞元聪了。
我进门仰头问他,脚坏了还来赛区干什么?球场又不是医院。你以为你的脚就是你的?裁判员的脚根本就是社会的!你对社会负不负责任?他温和而抱歉地要求我立即帮助他去医务室请大夫抓紧治疗,一副好男不和女斗的大度。
晚饭时,上海的郭玉平、天津的李玉红、云南的李东楠全部到齐,我才知道原来是李俊换成了李玉红。看来明天如果俞元聪的脚再不行,李玉红就是主哨了。望着那张娃娃脸我担心起来,西安这太火爆的球市并不适合才出道的裁判来磨练。可是,甲b毕竟是b不是a,我们必须承受共同成长的煎熬。运气在天。
周六9时的联席会上,宣布的主哨真是李玉红,俞元聪为第四官员。整个下午的比赛,俞元聪都直挺挺地站在第四官员席左右,我坐在竞赛席位看他的背影,那上面全部显示着的只有两个字---紧张。
结果是平局,2比2。这一天是7月15日。西安球迷的不甘心情绪导致公安干警的非常手段。西安赛区因此遭受了中国足协取消全年主场并罚款10万元的处置。赛后,为了安全,我根据组委会常务主任的指示将四位裁判员转移到了西安城堡大酒店。
晚上,应该说是0点以后了,我在向他们道晚安时,俞元聪很认真地对我说:“就是我吹,也不一定就没有失误。人,总不是机器。”
我笑笑,拉上了他们的房门。我不喜欢事后的琐谈,我崇尚防患于未然。我想对他说,都是你的脚惹的祸。可说了又有什么用? 天知道,一个人的脚就会如此关键。
第二天,他们四人分做东南飞。我下午即随西安赛区组委会的几位主要官员飞到北京向中国足协最高长官阎世铎和公安部领导汇报情况。
7月18日下午,在中国足协传达国务院21号文件的会场,我又见到了俞元聪。他说你来了?我说,来了。我问他,脚还不行么?他说,还不行。我说你今年不会再来西安了吧?他说我想不会了。“其实,”我说:“我很想看到你在球场上跑起来吹哨的样子。”他苦笑了一下转身走了。会场上还有许多熟人,他们同我握手都不知该说什么。我忽然产生了一种追悼会死者亲属的感觉,只差人们没说出那句“节哀顺便”了。一夜之间,人如烟,事如云,浓起淡散的毫无因缘。
8月18日下午3时,我在宝鸡赛区,宝鸡的接待去机场接四川裁判员牛景山,在通话中牛景山说有人要向我问好。谁呢?黄俊杰和吴志东已经到达,邹家尤晚上才能到。电话中有声音非常亲切:“你想不到是我吧?”
“俞元聪!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我!”
“是为乙级联赛的安馨园队?”
“是的。”
“你,委屈吗?”我轻轻问道。
“你在宝鸡委屈吗?”他很平和。
“比赛完了你等我吧,我赶回西安来。”
“170公里,你来得了吗?如果回来,我就请你喝茶!”我关闭了手机不再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在宝鸡市国力与建业的这场比赛是否顺利。
19日晚上23时,西安市尚德大厦楼下大堂的南国茶苑。一盘水果,一道功夫茶。请来茶女子拿态演示,指点我们闻香、观色、品味。 细致精巧的竹雕盘底有字:缘聚。
茶,真是可以让人性淡情高的,我也是喝着喝着才感觉出来。我们一直很少对话。苑庭中,有琵琶曲在撩水拍雨,叮叮咚咚,环其左右,绕梁飘荡……能在西安再聚,多少惊喜就都已经浸泡在茶的中间了。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突然问我。
我一定目光茫然。他说告诉你:今天是我的生日。接过身份证看,上边印着:俞元聪,男,汉族,1961年8月19日出生。
我笑了,人真是的。红也好,灰也好,有朋友的默契才是真好。况且我们都还活在足球当中,希望自然存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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