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声音　

外祖父很老了，尤其在我儿子的眼里　

但在我的听筒里，他的声音和好多年前一样　

年轻而厚重，他嚷着说：我还在放牛，在红崖山上　

草多着呢，风大着哩，空气好！　

那些可爱的额头长着梅花样旋涡的小牛　

和那些长睫毛高脊梁的老牛　

吃着屋后干爽的秸杆，咔嚓嚓的咀嚼声　

咬断了午后清风的盹，吓跑了前来偷吃的蝇　

儿子和我小时一样，迷上了小牛的梅花　

老牛的双眼　还有那些清脆的响声、低沉的叫声　

更想听那山风，传递着我的那座山的精灵物语　

感受着我的那座山的绿瘦红肥，水长路弯　

吹抚着外祖父红润的皱纹、嘹亮的民歌　

并把悦耳的鞭哨声响徹山谷　

攀上树尖　与灰鹊儿一起跳踢舞　

如果愿意，请风儿顺着我儿时走过的小路　

跑下来吧，让我听一听那些沾着露珠的脚步　

在我紫色满帘的窗前　溜过　

知音，也是一种声音　

如果只有我想听你吐字的节拍，那一定不是知音　

知音来自一块回音壁，总在空阔里执着地　

等待回应　而它所期待的，越久就越绵长　

总在想前奏的韵律，险些用了最绝情的全休止符　

而你，伸出修长的手指，说，别忘了反复记号　

空了一拍，只一拍，我从第一小节完整的重来，　

重来　所幸的是　音色尚好　

连最笨的风都知道，你只是想倾听，我也只是想倾听　

于是大家都沉默了，包括车子、星云、银杏与河伯　

只留下鹅卵石在吞咽白天抓住的几缕日光　

那声音，小如尘埃　

想来，比风还笨的你，怎么也无法获得　

还是最喜欢副歌的旋律，也许是因了那个无体止的　

反复记号。听，谁在唱：漫天飞舞　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　

眼泪都化作了尘埃　漫天飞舞　一片荒芜，满眼风雪和眼泪　

都化作了尘埃……　

像回音，像你想听的　我的声音，和我想听的　

你的声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