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门被重重地关上,她怒气冲冲地把钥匙朝着十九层高的大楼窗口扔出去。钥匙急剧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啪”地坠地,声音清晰可见。
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她愤恨地想,她何尝不知“女人更年要静心”。只是实在受不了丈夫越发成熟有味的风度翩翩,也一天天受不了女儿优雅的丰姿。她受不了镜子里自己日渐臃肿的身躯,水桶?哦!不,泳圈!一个个叠加的泳圈。
饭桌上,丈夫说,凭女儿的年轻貌美和天赋才华,走南闯北,嫁到哪里都可以,去北方吃饺子馒头,走南方吃甘蔗香蕉。她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就她这样,能嫁出去就不错了!我20岁就嫁给你爸了,连个男朋友也找不到。”她也不想恶言中伤女儿的,可是话既已出口,她就依然镇静自若。
女儿的头低垂在胸口,看不见她的表情。胸是好胸,人是美人。她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就眼睛一亮的惊鸿仙子,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特别的韵味,日子越久,味道越浓,越醉人,就像深埋地下的老酒。她是从李清照里的诗里走出来的清丽女子,是从张爱玲的文字里走出来的,带着淡淡哀愁的女子,偶尔一低头的温柔,又让人想起志摩诗里的水莲花。
“姐姐才不要那么早就嫁呢!像妈这样,整天和爸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不也是早早地就成了黄脸婆!是吧,姐?”十五岁的儿子心直口快,一边说还一边斜斜地看着她。
女儿像急着赶火车般匆匆地扒完饭,说了声“你们慢吃!”就闪身进了书房。她越是在女儿面前剑拨弩张,女儿的淡定自若就越激怒她。
儿子什么时候也站到女儿一边去了?她狐疑。丈夫和女儿总是天南地北,天文地理的侃,形成统一战线并不奇怪,可儿子向来是她的心头肉,掌中宝啊!
她愤怒地瞪了儿子一眼,“你现在就嫌我是黄脸婆了,你给我记住,黄脸婆也是你妈!没大没小的,开学了就不要问我要学费。“
她总是以学费相要挟,女儿爱学习,吃她这着,从不违逆她的“圣旨”,儿子生性桀骜,才不吃这一套呢!
“妈,那正好,我去接管你公司,你老人家就退休!”儿子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大声说话,丈夫也不由得笑了。
“笑鬼,笑!”她心中怒气腾腾,“别人是男人养女人,我们是女人养男人,不光养男人,还要养两个畜生。”话越来越难听。
丈夫和儿子先是陪着笑脸,后来儿子临阵脱逃,丈夫怒不可遏地给了她一巴掌。
捂着脸跑出来的时候,门被丈夫重重的关上。她似乎清醒过来,又暗自思忖:我怎么会这样?!
丈夫依旧英俊潇洒,可他没小蜜也没二奶,不是豪富巨贾,也算日子安逸吧;女儿年轻漂亮,追求者纷至沓来,虽说不是十全十美,也算温顺可人吧;儿子活泼顽皮,小脑袋转的飞快,虽说不是中规中矩,却也安分守己。
还有什么好烦的?还有什么好抱怨的?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心平气和地想一想,她平息了怒火,朝家门返回。
经过消防栓的时候,她想起了大学时自己的习惯动作,总是不失时机地走道哪就照到哪,她想起了女儿曼妙的身材。她看见了镜子里自己眼角眉梢厚重的皱纹,看见自己似水桶似泳圈的腰身,看见自己胳膊上带着的赘肉和像布袋一样下垂的ru*房。她看见镜子里哪个丑陋的老女人,眉头舒展了又重新凝聚。
“啪”地一声,镜子破了,鲜血从她手背汩汩流出,艳若桃花,三月桃花。
06·8·13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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