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妮平静地看着谷海,眸子里深藏着的冷,让谷海的心不寒而栗。“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肖妮不依不侥地问着，谷海没有勇气直视肖妮的眼睛，他把肖妮紧紧地抱在怀里：“对不起，我错了。”谷海的声音很小，是对着肖妮的耳朵说的。肖妮一动不动地僵在谷海的怀里，像一具没有感觉的僵尸。谷海开始吻肖妮的耳朵，他知道，肖妮最怕吻的地方就是耳朵，只要他湿湿的舌头一触到肖妮的耳朵，她就嘻笑着不停地扭动着身子逃避，谷海喜欢看她在自己怀里像个娇柔猫的样子，那个时候的肖妮乘巧温柔，眸海里除了甜蜜就是幸福。如今的肖妮任凭谷海怎么触吻，死了一样没有一点感觉。谷海把肖妮的手拉起来放到自己的肩上，肖妮的手僵直地滑下去，谷海双一次拉起，肖妮再一次的滑下。谷海感到了从来没有的绝望，他的心开始恐慌：“宝贝，别这样，求求你，别这样宝贝。”谷海的话一出口，肖妮就像是被火烫了一样，浑身一激灵，晶莹的泪如决堤的洪流，无声且汹涌，她试图挣开谷海的拥抱，没有成功、、、、、、

谷海和肖妮从小就住在一条街上，谷海的父亲是一个有着商人头脑的精明人，在那个家家都穷的年代，谷海家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谷海兄妹八人，一家十口从吃到穿都是有模有样的。肖妮的父母是个只会跟自己叫劲的勤俭人，他们信奉的是吃不穷、穿不穷，打算不到受大穷的生活哲理，每月仅靠着那三十几块钱工资精打细算，一家五口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观念统一不起来的两家人做的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

谷海穿上军装那年，肖妮16岁。在送别的人群里谷海悄悄地拉了拉肖妮的手。

七年后，已经是军官的谷海由父母大操大办地娶了刘家的女儿。

肖妮的父母收了王家的四百元彩礼把她嫁了出去。

第二年冬，肖妮带着满身伤痕离了婚。又回到了小时候住的那条小街。可她从此就再也没有抬头看过谷海。她感觉得到，谷海在沿袭着父辈们过的日子——富足平和。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肖妮离婚已经六年了，谷海也从部队回了家，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企业里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头头，同刘家的女儿过着那种不咸不淡的日子，肖妮依然孤身一人洁洁净净地守着心中的秘密生活在自己的空间里。

春夏时分的一场洪水把谷海和肖妮居住的城镇变成一片汪洋，小街上的居民也被冲到了镇南的山坡上。肖妮小时候经常到山上打柴，挖菜，所以她早早就寻到了一个山洞，同父母一起在山洞里安安稳稳地等待着老天放睛。

上山的第二天，肖妮挖野菜的时候，看到树林里有一个用塑料布搭起的四面透风的窝棚，肖妮走近前，只见里面的两位老人缩成一团正相互为对方遮盖着，肖妮的心一震，她不由分说，连拉带扯硬是把两位老人带到了自己的父母面前。看着浑身滴着水的老人，肖妮的父母忙着拿出自家的干衣服，肖妮也手脚麻利地送上了热呼呼的面汤。两家合为一家的四位老人在肖妮的精心照顾下，竟在山洞里支起了纸牌桌，过起了只管吃、只管乐的养老生活。肖妮每天都能找回各种不同的山野菜。十三天过去了，老天终于开恩，人们开始盼着镇上的水快些退去。

当地政府为了全镇人民的健康着想，要求居民在山上多住几日，以便更好地把被洪水冲坏的家园收拾的干净卫生。

十五天的时候，在肖妮居住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四处乱窜的身影，他见人就问，见帐篷就钻。当他站在正在挖野菜的肖妮面前时，肖妮看到了两眼通红，面容憔悴的谷海。

“你回来了。”没等谷海说话，肖妮转身离开了。

从同肖妮一起挖野菜的妇女那里，谷海听到了一个让他心碎的故事。他跌跌撞撞地跟在肖妮的后面。

原来，谷海因公出差，被洪水隔在镇外，他是随着求灾的部队回来的。

见到父母，他知道了自己的媳妇在洪水来的时候，是怎样带着孩子丢掉公婆跑回了娘家。也亲眼见到了老人在肖妮这里的生活状况，谷海给肖家人跪下了。

谷海住进了肖家的山洞，肖妮做饭他打下手，四位老人玩牌的时候，他就陪着肖妮聊天：“肖妮，谢谢你，把我的父母照顾的这么好，你受累了，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下山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报答？谁要你报答。”

“那，那以后你家老人有什么事情，我一定像对待自己老人一样。”

“别，我怕你把他们丢到树林里。”肖妮抢白着。

“你、、、”谷海被肖妮噎得说不出话。肖妮嘻嘻笑起来。

“好啊，你个小坏蛋，气我是不？”谷海一用力，肖妮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怀里，谷海下意思地收紧双臂，肖妮被他牢牢地抱住，他感觉肖妮在抖。

“冷吗？”谷海的声音软软的，肖妮使劲摇头，谷海抱的越紧，肖妮抖的越厉害。当谷海的舌头堵在肖妮嘴上的时候，她含糊不清地说了句：“我怕！“便开始挣扎。

谷海的吻以排山倒海之势征服了肖妮，让她差点背过气去。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吻，而且是被自己暗恋了十几年的人吻，她又怕、又羞、又兴奋。这种说不清的感觉把她的眼泪可就唤下来了，一见到肖妮的眼泪，谷海一下子清醒过来“对不起，我，我”他举手就往自己脸上打，肖妮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猛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谷海上山的第四天，人们开始下山，肖妮和谷海也是起早贪晚地收拾着小街上的家，就在谷海帮着肖妮安置好最后一个摆设之后，谷海很粗野地要了肖妮。事后肖妮郑重地对谷海说：不许离婚。谷海答应了。

认识肖妮的人都发现，文静的肖妮喜欢笑了，她静静的如百合一样嫣然的笑容，让人们在浮燥的生活里感受到了一种宁静合谐美好的气息，看着肖妮的笑，心就会变得平和柔顺。

城镇改善居民住房条件，肖妮离开父母，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她把房间布置的简洁温馨，每当谷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就会飘起阵阵诱人的菜香。

在肖妮的心里，谷海就是自己的丈夫，这是小时候她就认定的事，肖妮全身心地爱着谷海。她不许谷海离婚，是因为她感受了离婚女人的艰难。她从不让谷海在自己这里过夜，虽然她是那么渴望与谷海相依相伴。谷海已经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少的血液，谷海的喜怒哀乐就是她全部的生活内容。她把一个女人、妻子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谷海的身上，谷海就是她的天，她曾不止一次地对谷海说：他是她活着的唯一理由；是她快乐的源。每当这个时候，谷海都会把她搂在怀里吻。说一些永远爱之类的话，而她则像只温顺的猫依偎着、感受着、幸福着。

有几天，肖妮感觉不舒服，在医院，医生阴着脸说她得了性病。看着目瞪口呆的肖妮，医生脸上的厌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她帮肖妮开好药，并一再叮嘱要她带着丈夫一起来检查。肖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出医院大门，怎么样回的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她感觉天塌了，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想哭，可是没有一滴眼泪，她就那样呆呆地坐着，木木地看着照片上的谷海冲着她微笑。整整三天，肖妮不吃、不喝、不接谷海的电话。肖妮在小街失踪了，她在京城的专家面前等了二十一天的结果是：性病、白血病。

肖妮在听完专家对自己病情的详细介绍之后，拒绝了住院的要求，背着一大包药趁着夜色回到了小街。在自己的家里，肖妮见到了脸上到处都是抓痕的谷海。

见到肖妮，谷海的脸上立时现出一种渴望、委屈交织的表情，在他的记忆里，此时的肖妮一定会泪流满面、心痛无比地安慰他、痛爱他。

他在等，在等着肖妮的痛爱。然而，今天的肖妮就像是遇到了陌生人一样站在门口，那眼神让谷海感觉到一种从不曾见到过的冷。谷海有些不知所措，他机械地帮肖妮取下身上的包，随即便把肖妮死死地搂在怀里：“宝贝，这些天你去那了？急死我了。”此时的肖妮再也感觉不出谷海怀里的温暖与安全了。她掏出专家的诊断，默默地举到了谷海的眼前。

“什么？你、你”谷海显得很愤怒。

肖妮一字一句地背着专家为她描述的情况，谷海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被刘家女儿抓花的脸苍白如纸。肖妮从谷海的眼里看到的是恐慌和绝望，也看到了孩子一样无助的哀伤。肖妮的心软了，这毕竟是她用心去爱、去呵护过的男人，是她发誓永生永世紧紧跟随着的男人啊！

肖妮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十几分钟后，小屋里四处弥漫着刺鼻的中药味，谷海吃下肖妮递给他的药，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地感受着肖妮暧暧柔柔的手在为自己一点点的清洗。肖妮的心在流血，她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要炸开了，她想喊、想叫、想撕开胸膛透透气！

这个让她不顾道德、违背人性、放弃正常人生的男人！这个让她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一日不见心就发慌的男人！这个指天发誓、对地赌咒说要爱她一生一世的男人！这个口口声声称她是心肝宝贝、唯一真爱的男人！这个让她视为天、视为神、视为大树的男人！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承受着她的关爱与付出，好像这所有的不幸都与他无关一样。

肖妮倒成了一个赎罪的人，她精心护理着谷海连带着照顾自己。

时光如水，流去了肖妮脸上的笑容，流去了肖妮头发上的色彩。望着镜中白发，肖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医生诊断：肖妮和谷海都一切正常。

肖妮换了门锁，把谷海的东西都打成包堆在门外，用消毒液洒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随后，她去洗澡、染发。

当她抱着一大束百合花回家的时候，见到了蹲在门口的谷海。

看到焕然一新的肖妮，见到肖妮怀里的百合花，谷海两手紧紧抓着肖妮的肩：“宝贝，宝贝，我们不是没事了吗？不是没事了吗，宝贝？”

肖妮看到了谷海眼中的泪。她笑了：“病好了，你也该回家了。”

“我，我、”谷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离？你！”

“不是我，是她要离的。”

“她知道你得病了？”

“嗯”

“那你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了。”肖妮抬头看看天，便把脸埋到了怀中的百合花上。

谷海的脸惨白，他双膝跪在肖妮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抱着肖妮的双腿抽泣。肖妮的泪在眼中转着，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同他说话，不能再心软，否则一切计划将都不能实现。

肖妮抽动了一下自己的腿：“你别这样，被人看到像什么？你不要忘了，我是个离婚的女人。”肖妮的声音冷冷的。

“我错了，我错了，给我个机会好吗？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求你！求求你！”肖妮听到了谷海声音中的绝望。

“谷海，不要让我看不起你！你起来！”

肖妮用力地拉谷海，可谷海就是抱着她的腿不放。

谷海不会忘记，在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时候，肖妮曾说过：“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用百合花送我。”

看着怀抱百合的肖妮，谷海的心恐惧到了极点，他爱肖妮，可他又实实在在地伤了肖妮，疗伤的日子里，谷海真的感觉到肖妮在他心中的位置，真的感觉到了这个比自己小的多的女人身上隐藏着一种看不到的伟大。谷海真的后悔了，他不想离开肖妮。

肖妮的心在流血，她很清楚白血病意味着什么，她不想让谷海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也不想让谷海为自己担心，更不想连累谷海，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谷海离婚了，她不能也不忍心看着谷海流落街头，看着渐渐坠下的夕阳，肖妮的眼里现出了以往的柔情，她伸手摸着谷海的脸，这是她在谷海面前最喜欢做的动作：“起来，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个恶女人呢。”

肖妮把一串亮晃晃的钥匙交给了谷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