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爱情，就像每个人都要吃饭这么简单！我以为爱是一粒植物的种子，像蒲公英的种子，无论做什么样的漂泊，终会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方肆意地生长。

———题记

（一）

小扬，一位来自农村的学生，身上还透着泥土的气息。家里有两个姐姐，他二姐来过学校看他，下着一条紧绷绷的牛仔，上穿一件又薄又透的低胸衣，让我们兄弟几个偷偷地过足了眼瘾，难得的片刻春光现在还让我们回味无穷！

新学期，新学校，新事物。我们四个陌生的男生分到一个宿舍。

我们还按出生年月排出了行序。　

第一个学年，刚刚远离家门的同学都小心翼翼地读书。也偶尔写封家书，后来写信的对象变成老同学。再后来，信封开始定格成某一个异性同学，而且频率见长。家书渐渐演变为情书。小扬不常写信，当然也不常收到信，这对于小扬是种恶性循环，使得他一直过得跟孩子般的简单快乐。到现在我都相信：简单的人是快乐的。

（二）

上课越来越没劲。这不是老师的错，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读那些书没什么劲，反正怎么着将来都是回老家做老师去，念许多书估计也不会多拿工资。班里开始流行各个版本的金庸与琼瑶。通读了金大侠所有代表作的克锦，不时来跟老九探讨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之类的功夫，偶尔也说到郭靖跟黄蓉以及杨过跟小龙女的爱情。班长宣言，大家将来都努力娶个漂亮点的村姑吧。

放了学或者只要有空，我们都跑到宿舍更衣，捧个球屁颠屁颠地跑到球场去。也许人生是应该有所追求的，我们胸无大志，成天只知道追“球”，每天流出来的汗都晒成了白白的盐，跑的距离加起来我想能围绕中国一圈了。

小扬在班上的蓝球队里很出风头。体育老师老肖执教，老肖喜欢后卫。小扬虽然个头一米七不到，身体条件一般，带球能力也还对的观众，而且动作轻捷，即而在班上后卫非他莫属。有时扑到场外救球的镜头，很有英雄气概。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球场外漂亮女生的目光的这还真有点让人始料不及。

（三）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一小段的空白，这好比书法老师介绍时说的飞白，但飞白有无声胜有声的意境。我们青春的空地上，杂草丛生，极无意境。

每天熄灯后的三十分钟，是男生宿舍的卧谈会。一个阶段下来，内容越来越精彩，主题越来越突出，说话也越来越下流无耻。我们宿舍常常以色情话题讨论深入，交流气氛热烈著称，每天都会吸引隔壁宿舍的同学过来列席。整理出来也许比《金瓶梅》还刻骨三分。

“小扬，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班里的美女都听你使唤。”蒋委员长数学很好，常以精确自诩，说话标点都听得出来。我们常以下半身的老二相戏，他怒而不争。

“唉呀，杨莹那胳膊子真是又白又嫩，我都不忍心让她垫球。”小扬说得啧啧有声。在说话方面，他自有一套，尤以自言自语，童话般地忘情投入见长，如入无人之境。

“都不好意思讲，她们移动的时候，胸前一颤一颤地，让人看得心痒痒。还有跳起来扣球的时候，有时候都会露出白嫩的肚皮，太诱人了。”老朱说这些话可能跟九华山和尚念经音效差不多，听起来一点都没有亵渎的味道。

学校美女如云，特别是外语系，基本上都是娇嫩欲滴，身材一流。那个杨莹有一米六五，皮肤白皙，黑亮的头发扎成一条马尾，走起路来有起有落很是动人。有一天下课，我们俯在二楼的栏杆上，看见它她们几个养眼的女生上厕所，情不自禁地齐声喊“一二一、一二一”，指挥她们齐步走，当她们发现后，害羞地跑起步来，进去后，没好意思再继续喊“一、二、三、四”。估计她们正在立正、稍息……嘿嘿！！！

（四）

卧谈会上，春子变的非常健谈。我们甚至知道球队训练的内容、进度与方法。

回来较早的时候，他会随口吼上几曲。小扬的歌声真是不错，特别擅长那曲《告诉我》“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即使黑夜永不再来……”。引吭高歌时那姿势确实够酷够劲。

我以文体委员和音乐课代表的身份组建乐队的时候，小扬也参加了。可他一切行动基本上不听指挥，我给他定位，只适合独唱。后来推荐他参加学校歌手大赛，得了个三等奖，表演的是吉他弹唱《告诉我》。自那以后，老六的歌唱事业有了微妙的变化，一改往日的大吼大叫的摇滚风格，多了点蓝调色彩，伴奏以分解和弦为主，还插入若干节solo。

那一阵子，班上的文艺气氛空前活跃，跟文化大革命似的，活动特别频繁。宿舍里的哥们近水楼台先得月，都搀和进去了。连五官不正六音不全的老五和走路像鸭子说话大舌条的老二都进了舞蹈比赛的节目中，好几次看到他们像搂着咸菜缸似地逮住两个女生的腰，差点笑出声来。学校要搞一次交谊舞比赛，班里组织了八对男女，选择舞伴时非常扭捏，这种敏感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能力。第一轮双项选择比较被动的情况下，我代表组织参考民意基本是武断地进行了统一分配，我跟波霸月月，扬莹跟一米八的猛男得炳。

我觉得小扬个子矮，小扬也没跟我申请，这个活动没让他参加。我一直以为这是我当领导期间做的最缺德的一桩事。

（五）

听小扬说：杨莹二篮球也不赖！技术还在突飞猛进，而且深得本人真传。说这话时，小扬大有对革命事业后继有人的欣慰与幸福。小扬因为没能跳舞，似乎不甘寂寞吧。反正我也没看过她们打比赛，我有次去陪练，扣球太准，击中班花秦旭霞的腹部，她当场捂着肚子蹲了下去，把我吓了个半死，当时脑子转了几白圈，还善良的想，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将来娶回家做老婆也算是终身补偿吧。直到前些年她结婚听说也生出了孩子，这块担心留下什么妇科后遗症的石头才落下地来。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敢去跟女生打过排球了，眼花缭乱的，一不小心说不定就会打到哪个重要部位，这种纰漏太大了，那些女将们迎面碰到还有时坏坏的笑，让人不知所措。

小扬这孩子功课一塌糊涂，每次考试都让人担心不及格要补考。音体美确却是样样周全。上课的时候，人家看小说，他独辟蹊境，画起了画。那天下课，他把花了整整一节课弄出来的杰作递给我看，想让我大大美言几句。原来是一个背影，一条马尾占了版面的三分之二。切，傻子都知道他的模特是谁。这一组里，只有杨莹这一根马尾巴。这种功底真是太小儿科了，但能让人一看就猜出画的是谁，不能说这小子也是歪打正着。

没想到，小扬还把这幅作品奉为得意之作。放学到宿舍的时候，他把这条大辫子张贴到蚊帐里了，还装模样地调试了好几个位置才作罢，什么德性。有时我一个人回宿舍抬头瞥见还以为是谁的遗像，异常惊悚。

（六）

如果说校园生活有什么值得记忆，那一定是那个狗窝一样的宿舍。温暖且惬意！

宿舍本来就狭小。舍长蒋委员长一意孤行，作了个狗屁规定，睡觉之前必须净身洗屁股，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那时候又没什么性病传染，估计是他从家里带来的民族传统美德。这种事情不好统一行动，得浪费很多时间。小扬总觉得没必要抢着把屁股往大澡盆里放，趁着兄弟们轮流净身的空档，把吉他拿到走廊里，一个人关在门外义务演出。我们都在他的背景音乐下，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已经成熟的下半身前前后后的零部件，擦拭的通红通亮，至于这种习惯没有很好的保留下来，可能跟后来小扬的歌声消失有关。就像升旗不奏乐是不怎么像样的。

卧谈会的话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非常固定，总是围绕女人、性、爱情三个关键词展开。只是隐约地对事不对人地泛谈。因为怕被外人听到，我独创地发明了几个专用词汇，用狗呀包的代替男人和女人的神秘器官，这个发明对推进我们宿舍的精神文明起到了伟大的作用。外人听不到很脏我们也不好讲出口的字眼了，而且我们开聊的时间也可以推广到夜深人静之外的其他时间，常常人家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一点不清楚我们在讲些什么。

有天上课，手头没有事可干的时候，我抬头环视几周，猛然觉得杨莹的马尾巴跟小扬床上的那条马尾巴毫无二致，那根红绳子扎的形状都一模一样，还有下面那儿有几缕头发总是弯成3字形。小扬啊小扬，看不出来，你还真下了一番功夫呀！

（七）

男女近距离的接触最能激发人的想象力。自从跳舞之后，几个男生整天精神焕发的，那个死不要脸的老汪甚至不分时间的往我们宿舍跑，汇报与女生肌肤相亲的肤浅体会。小吴的手滑腻滑腻的，那小蛮腰好软，恨不得以点带面。我知道，大家都在臆想更深更远的部分。

一次偶然的机会，大家耐心诱导小扬回答了几个问题：

1、郑重思考，是不是真心喜欢杨莹？

2、凭心而论，杨莹对你怎么样？

3、你们平时有过什么接触或激情？

小扬诚恳的告诉了我们，由于排练舞蹈使得和以前的交往脱轨了，跟她接触的变少了，进而情绪也变的非常烦躁不安。想看见她，想跟她说一两句话。其他的问题忘了回答。

兄弟家庭经过一分钟的考虑，确疹如下：暗恋。

哥们几个团结是出了名的。平时打饭什么的都相互照应着，心里头最信任的人也只有哥几个。要不是有这种凝聚力和向心力，洗屁股这个女性化的制度不可能坚持下来。202的宿　舍也跟着学，洗了一星期就剩舍长一个人洗，后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自己的领导能力低下，羞愧得到老师那儿去打辞职不干。

在大家的一致关心下，小扬的情绪像接到癌症通知书的重症患者，一下子跌入谷底。有一天黑漆漆的，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对着马尾巴流下了两行清泪。常常到了深夜，他在上铺把床弄的咯吱咯吱响，让我半夜醒来胡思乱想了半天，第二天上不了操被老师批评。

（八）

在球场上我们都是神投手，在宿舍里我们都是干材烈火。

舞蹈比赛让我们大开眼界，就在我们成天疯狂的球场上，一对对男男女女，像举行集体婚礼一样体面而优雅地相拥而舞。我们获得了编舞一等奖。为了庆祝，老师特批晚上自由组合活动，我们几个在班里喝酒。得炳请杨莹去看电影。老朱和小吴到郊外的大埂上散步去了。

宿舍里空荡荡的，只剩下零星几个散兵游将，都好象失恋了似的，萎靡不振地躺在床头看书。估计是看不进去了。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我是从来不曾有体会。

有了初一，就有十五。每天放学后，都会有人悄悄地安排约会。我们宿舍的夜谈会总是聚不齐，回来的稀稀拉拉的。得炳有次找我帮忙写情书，我问是谁，他鬼头鬼脑的说：“你知道”，我脑子里立即想到小扬忧虑的眼神，我断然拒绝了这种釜底抽薪的行为。

一时间，班里有了婚姻介绍所或者单身俱乐部的气氛，斯文而且多情。上课都在写情诗情书恋爱日记什么的，但没人像小扬那样画背影素描或速写。那个草包数学老师上课还表扬了一通，说大家这一阵子学习认真多了，许多同学都在做笔记。老朱一下课便跑到后面，得意地把所写的情书用桐城话朗诵给我听：你的手怎么怎么，你的腰软的怎么。。。。我以语文课代表姿态摒除成见，高度赞扬了这种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还说你可以参照一下那个印度诗人泰戈尔的，据说他得过诺贝尔奖，。写美丽的文字追求美丽的女人，也是我和无数革命同志共同的崇高理想。

小扬经常在宿舍里把日记本架在腿上，估计在记录他黑暗的爱情。

写不出来或者已经写完的时候，他把吉他架在腿上，悲悲戚戚地唱：我的心中不能没有你/即使我的心儿已碎/告诉我/轻轻地告诉我/告诉我/请你告诉我/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黄昏中，看到他模糊的影子，我总想到那个在湖边拉二胡的瞎子阿炳。我觉得小扬是个歌唱天才，即兴改词，说胡话都很利索。

（九）

男女之间真的没有纯粹的友谊。有一类感情，比同学多一点，比恋人少一些。

我忽有灵感，怂恿小扬认杨莹做姐，加上家里现成的两个姐姐，多一个姐也好。又不是二奶，受舆论谴责。小扬沐浴更衣，把头发打湿梳了个三七分，增添了几分帅气，蹬上了打着响钉的破皮鞋，吹着口哨咯得咯得下楼了。

事件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天晚上，小扬回来的时候，用那支想干什么不知干了没有的手把我从美梦中推醒。

小马，她答应了。我真高兴，我以后可以叫她姐了。下星期五是她的生日，你说我该送什么礼物给她？

那几天，小扬跟住院半年放出来的病人一样精神振奋。走路的时候，咯得咯得的，上楼时象百灵鸟似地吹着一支又一支缠绵的口哨。

小马，她这个星期六要来给我洗衣服被子。你们要客气点。

我赶紧把床头一大堆脏衣服收拾整齐，我的七八条裤子都是轮流穿的，很少洗。我在叠被子的时候抬头看见那张马尾巴旁边多了一行蝇头小楷：我的姐姐。

（十）

要说是王菲跟谢霆锋、陈晓东和张柏芝开创了姐弟恋的先河。那可真是冤枉。在他们之前十二年，小扬就把他姐姐杨莹慢慢发展成了恋人。当然这个过程比积极分子发展成为预备党员快了许多，比我从预备党员转为正式快了更多。

杨莹过生日的时候，小扬倾家荡产，送了一大堆礼物，包括他喜爱的吉他。如果杨莹愿意，春子能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她。

自从杨莹来宿舍帮老六洗过一次衣服，小扬她二姐就不像以前那么准时来了。代替她的，每个周末这个“三姐”都要来尽一次义务。小扬黑不拉叽的被子更是搓出了好几个窟窿，但颜色和气味确实好了好多。

小扬有时趁黑溜进对面的楼里，据说是教姐姐弹吉他。吉他特难教，这我最清楚了。

我有次好奇的问小扬，女生宿舍怎么样？我有一次因公事上楼，是洗澡的时辰，有的在洗，有的芙蓉出水，一路上被我吓的大呼小叫的。

小扬说：他在那里看见不少男生进进出出的，还遇到过蒋委员长两次，阿猛一次，老朱无数次。我恍然大悟，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十一）

对于男人来说，爱是比酒更烈性的东西，爱情容易让人陶醉，即便死去。

小扬和杨莹在学校里的最后一个多星期，是无比甜蜜的。在我用香烟烧酒熏陶自己茫然孤寂灵魂的时候，小扬一直洁身自好，我行我素，整天收拾得跟东门大桥下那个书店小老板似的。到宿舍，来去匆匆，宛如一只快乐的小鸟。

小扬寒假的时候到杨莹家去拜了年，礼尚往来，杨莹也跟他到了小扬老家。

在毕业班的鸳鸯满地走的时候，春子常常和杨莹并排在那条大埂上散步，回来越来越晚。直到实习期间，老师管的松了，宿舍里常常有人彻夜不归，听说女生208常常有十三个人同居一室，天啊。不知怎么过的。

小扬是个纯洁的孩子，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后来，还有两个女生不在里面住了。上操的时候，经常看到她们披头散发地从校门外一路小跑着进来，风情万种。

（十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毕业的通牒终于来了。小扬二姐带着一个二流子模样的小伙子帮他搬走部分行李。

小扬那些天昏天黑地的，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许多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万分。

如果当时我也有即将告别的恋人，我肯定千方百计地以身相许。因为我在一篇文章中读过，做爱，是对一个女人身体最崇高的赞美。似乎有许多人这么做了或在积极争取，尽管他们没好意思炫耀。

在刻骨铭心的爱恋里，所有的欲望都是圣洁的吧！

分别的日子，我站在四楼顶上一个角落里，俯视着这些青春的身影，目送这一切，走进茫茫的未来。没有告别，因为我没有可告别的人。这些兄弟，本来就不是兄弟，将来也不是。因为我们的缘分即将结束。而他们，正与相恋的姑娘，含情脉脉，缠缠绵绵。

别后的日子里，小扬一定带着那张马尾巴，挂在孤独的枕边。

在无数个黄昏，他一定还会歌唱——

我的梦中不能没有你，即使黑夜永不再来

我的心中不能没有你，即使我的心儿已碎

经过多少黑夜，留下多少回忆

就在我们相识的时候

数过多少星星，许下多少心愿

本文已被编辑[圆月弯弓]于2006-8-13　11:22:5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