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笙园的桃花开得异常灿烂,纷扬的花瓣坠落……
笙园的烟雨阁,开在桃花织成的香帘深处,醉眼的花瓣铺了一地,那是为我专设的地毯。一路轻移莲步,携裙低眉,转眸之间,烟雨阁温柔的酒香搅乱了秋水。
被桃花染了一层红晕的晚云同萧声一起拂过我的发,轻柔的纹路荡起涟漪,他的萧声很幽空,仿佛置身于天与地的交界处,任所有云雾风雪吹动我的发丝和衣襟,旋转,旋转……
“你是谁?”我跑过去,轻轻地问他。
“一个过路人”他侧坐在雕栏,手中的萧是朱红色的,仿佛凝结了一千瓣的桃花。
“那你为何日日在此吹萧,你不用赶路吗?”
他微微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并不语。
也罢,他不说我也便不问,他日日吹萧,我也便日日听着他的萧声,看着桃花翩翩起舞,数着笙园的花飞花落,然后轻轻的微笑。我的笑,醉倒了春风,醉得花也妩媚,水也妩媚;我的笑,醉皱了纱裙,醉得树也飘摇,风也飘摇。这是吹萧人告诉我的。我想告诉他,是他的萧声醉倒了我呢!
朝为桃花女,夕作周王妃。阁中吹萧人,莫得同林归。
空守这玉砌雕栏,红妆朱颜,只能从那窗口,看见一方窄窄的天。偌大一个后花园,独独没有我爱的桃花,孤冷的夜,再无萧声伴我入眠,只余一行清泪,流到天明。
“娘娘,您该更衣了,大王在等您呢。”
“我不想去。”
“今日大宴诸侯,大王吩咐您一定要去。”
大宴诸侯?他是想对炫耀他的新王妃吧:艳色天下重。也罢,既然已经是他的笼中之雀了,还能怎样呢?
“帮我换衣服吧”。华服丽冠,锦衣玉环,邀人傅脂粉,不自着罗衣。
大宴之上,丝竹管弦,觥筹交错,轻歌曼舞。大王让我坐在他的身侧,成为他骄傲的资本。诸侯们频频举杯,祝贺大王得到了天下第一美女,然后他就哈哈大笑,充满了成就感,而我,耳闻目见的,只有瘴气乌烟。
“爱妃,今日宫廷为迎接你,专门举行宴会,为何你还如此不高兴啊?”
我不语。
“爱妃如此美丽,笑起来肯定更是倾国倾城,来,给本王笑一个!”
笑?我的笑只给烟雨阁,只给我的桃花,还有吹萧人。
周王想尽办法,跳梁小丑,歌舞艺人,都不能换我展颜一笑。
“爱妃,今日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会开怀大笑!”
周幽王一句戏语,让我褒姒千载留名。
烽火台上,狼烟四起。远处,十万兵马正急急赶来,赶来赴这一场闹剧,周王和他的随从笑得前仰后俯,乐不可支。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快乐变油然而生。
“爱妃,你还不觉得好笑吗?根本没有什么敌人来犯,可头他们全赶来了,你看你看……”
哦,我差点忘记了,他是为了换我一笑才如此的,我若不笑,不知道他还会想出什么主意来戏弄群臣,戏弄百姓。
“恩,确实好笑。”我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
烽火戏诸侯,他的代价是惨重的。周幽王,国已亡,老百姓,家已破,而我褒姒,骂名千年不断。
公元前771年,西方民族犬戎攻破镐京,杀死周幽王,西周灭亡。
去年今日次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面又来,桃花依旧,只是萧声不复然。”
“既喝今日酒,何唱昨日歌呢?”
酒香氤氲,原来能让我醉倒的,不止他的萧声。
“这是什么酒?”
“毒酒。”
“呵呵,毒酒,毒酒才能真正的让人长醉不复醒。”
烟雨阁是我的墓,这是最好的归宿。
“你是谁?”
“一个过路人。”
“此话怎讲?”
“你我都只是对方生命中的片断,走过这站还有下站。”
“那你的下一站在哪里?”
他不语,留给我一个背影,影逝在桃花的绚烂。
举杯,一饮,魂逝,飘零……
那一年,笙园的桃花开得异常灿烂,纷扬的花瓣,坠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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