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韵味----酒销离愁
这世上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人与人之间最终的结果都是离别,不是生离,就是死别——古龙
江南,春天,大地吐绿,万象复苏,一衣带水旁一个不知名的酒馆。
蜻蜓点水,点到为止,却掠起阵阵涟漪如梦,眼前无痕,心中有痕。
春风料峭,仍有寒意,轻狂的少年却永远不会在乎春衫有多么单薄。
因为他们的心是滚烫的,就像碗中的醇酒。
只可惜今天却难以下咽。
不管你是如何得频频劝酒,还是故作洒脱地开开玩笑,往昔入口即干的美酒居然有点苦涩。
因为离别。
草长莺飞的季节,我们青春恰年少,正好共同拼闯,你却要离别,为了心目中的理想和爱情,为了执著和坚贞,毅然再次背井离乡,踏上流浪的征程,而不管前方风雨飘摇,崎岖曲折。
芸芸众生的我们每天都在和一些人告别,然后与另外一些人相会,并产生许许多多的人际关系,这就是社会生活。
这是一种运作方式,船过水无痕,花落风无声,平凡自然,像规律一样有序,与纪律一般严整,虽然冷淡,却很简单。
但是离别不同,离别是掺合感情因素的,而感情是无理可喻,无法可依的,所以离别是撕心裂肺,残酷的,却是千头万绪,甚至是没有答案的,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境地,欲哭无泪,欲呼无力,或许只有此时此刻,人们方能认识到人力的有限和努力的徒劳,难怪古人要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呼天抢地也没用,执手相看泪眼也没用,就这样生生裂断!曾经沧海也好,回首云雨也罢,分手在即,谁也无力回天,唯有心碎了无痕罢了。
但是只要我们的生活是在感情中延续,就意味着不停的离别在进行——你离开了别人,或者是别人离开了你。
几乎每个人都害怕寂寞,不愿独处,但很多人却只能注定孤单地生活,因为寂寞只是一种感觉,孤独却是一种性格,不管怎样地加入群居生活,身边的朋友和伴侣都是过眼云烟,人跟人在一起并不是因为缘分,是因为你目前只能跟他在一起,既然能跟他在一起,同理可得,也可以和别人在一起,独一无二只是相对时间相对空间相对而言的,世上唯你最好也是有局限性的,所以,离别时刻的到来,也是无法阻挡的。
有些人甚至正是在不断离别,不断孤独的境地中才有所奋发,创下了震撼古今的艺术作品,孤独忧伤的心灵之旅使思考更加敏锐,使感触的探索更加深入,而人格魅力也正是在这种看似飘逸,实则炼狱的生活中不断升华,蒸腾出一种酒的芳馥,——醇而纯,李白是最好的例子。
大隐隐于市,有些人却是在众人拥戴狂歌痛饮中孤独,在依翠偎绿红袖添香中寂寞,这可谓是最具有讽刺意味的际遇了:满眼是人却不是人,举目多情却难为情,才华的横溢只能烘托内心的空虚,落魄的身世,复杂的心旅历程,谁人知!所以离别早已必然,不管风流事是如何得畅快,却只能将一颗沉醉的心破碎在杨柳岸晓风残月中,望着疯狂生长的春草,却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思念度量着衣带的宽窄,他就是那个叫做柳永的男子。
然而离别的原因还有很多很多,天意人为,主观客因,高堂江湖,身不由己,大千世界中破镜重圆的故事实在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既然离别无可奈何,那为何我们还要为之肝肠寸断,这好像是个天真或者玄虚的问题,只有尚未入世或已经出世的人才能这样问,否则就算不被冷眼相看,也要被视作白痴。
没有付出,就不会有失落,不期而遇的感情如同中了彩的财富,是很容易挥霍殆尽的。
失去以后才知道珍惜,这是句很俗却很有道理的话。离别时刻,最有感触,你仿佛不只是在跟对方告别,更像是与自己在决裂,在青春祭坛上呈献了这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感情,你很难保证下一段故事中你还能所剩多少,对的时间对的人,却只能在不同的空间,这种感觉就像是紧握刀锋——握得愈紧,割得愈深!
只可惜很多时候即使珍惜了,结果还是难免要失去,最缠绵悱恻的离别是藕断丝连,明明知道已经逝去,无法挽回,却依旧痴心梦想,违心塑造,把自己弄得恍恍惚惚,神魂颠倒,何苦呢,何必呢,因为一时走不出那个圈套,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每个人都需要有适应的过程,如果看着手指慢慢烂断,你或许还不觉得可怕,但是突然某一天你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整条手臂不见了,你所感受的就不只是恐惧了。
最无法接受的离别是同床异梦,我有好几个这样的朋友,他们的女朋友都是在一瞬间提出分手的,或许有些征兆,但确实没有心理准备,因为没有让他们信服的理由,虽然不需要理由,但稀里糊涂最要命,因为男性大都是理性的,他们无法接受女性那千变万化的心思,好好的恋爱了三五载,突然之间灰飞烟灭了,谁会静下心来好好反省呢,当然是先问十万个为什么,可惜没有答案。
无疾而终的生命是每个人向往的,但是无疾而终的感情却是让人不可思议,或许是潜伏已久,或者是突生变肘,突破常规的做法和想法都是会让人产生怀疑的,其实既然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结果已经存在,你又何必苦苦去反证这题不等方式?有些东西真的是注定的,并非天意,而在人为:即使这一切能够重新来过,还是会重复这伤心的结果。
任何一个人看似成熟稳重的背后都有同样凝重的故事,至少对个人而言,没有人不愿意无忧无虑的,但是很少有人达到周伯通空明的境界,大多都是像黄药师那样将自己的纯真隐藏在那听似潇洒的碧海潮生中,眼看着心爱的人一步步离去,最最痛彻心扉的还是那不愿离别的一方,人毕竟是有感情的,就算是单方面也罢,虽然是不可理喻,但值得尊重。
感情的世界伤痛在所难免,更何况这是个私人隐秘的空间,作为任何旁人的我们只能暗自揣度,却无法印证最终的对错,最多也只是将心比心,三分虚,七分实罢了,对得起的,也就只有自己了。有的时候因为相聚而分离,有的时候因为分离而相聚,看似纷繁,实则简单,通讯发达如斯的今天,咫尺天涯,却反而因为简便而变得草率,经不起考验,年轮在游戏中失去,真挚在戏耍中逃亡,再回首?对不起,不许这样做了,大千世界,诱惑纷纭,有情有欲的我们难免会陷身其中,分手后伤心的人,请双手合十。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针见血。
身为一个医生,我经常在生死之间出没,各种各样的方式都有,但我不能对此付出太多地感叹,每一次死亡都是情感的洗礼,我如果真的如家属一般投入,恐怕我早就已经精神分裂了。
每个人都要死的,死,也是生命的一个部分,没有死,哪有生,生有何欢,死有何惧,我常常这样对自己说。
我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有超乎常人的洒脱。
直到那次我准备喝我表妹喜酒的前夕,忽然接到舅舅的电话,说这一对新人出车祸了!我表妹轻度脑震荡,但是未婚夫却当场鲜血喷溅,一命呜呼!
字字如针,刺入我的脑子,声声如鞭,抽打着我的身体,我觉得我全身的血管在收缩,血液在凝固,我颤抖了,我找不出合适的词语表达当时的心情,生命如此贵重,却又如此轻贱!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竟是这样地接近!
造物弄人如斯,我只觉人类的渺小和生命的苍白。
可怜我表妹每天都生活在梦魇之中,那血腥的画面时刻涌现,令她痛苦不止,却是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为什么不能一起死去?她痴痴地问自己,却没人能回答。
回想起自己以前的情感经历,以及为此写下的文章诗句,我汗颜了。
死别虽然没有生离那般缠绵动人,却更真实,更逼近生命的极致!
一种让人无法面对的真实,一种让人无法承受的极致。
说句实话,你能受得了这种惨烈?
因为只要还有生命,总还有变化,有变化,就有新生,有新的感情和新的生活,年华似水,记忆多少会因此而淡漠,一生的爱恨情仇也许就埋藏在了莞尔一笑中。
但是死亡不同,它总是反复是你保持清醒,它是冷的,冰的,凝固与定格的,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死亡了。来不及回旋,来不及解释,因为它根本不给你机会!
如果可以,生如夏花与死如秋叶之间,我宁愿选择后者——为那些爱我的人。
但是死亡并不意味着终结!离别更不代表着分开!
记得在遥远的古代,垓下的那个夜晚,落魄寂寞的霸王项羽忽然觉得人类是无常的天意支配下的不安定的存在,这是他以往所想不到的,遥想当年,他是力举千斤,横扫千军的英雄,更是温情绵绵,刚柔并济的汉子,他闯过,战过,风云过,也逼近过死亡,他曾经破釜沉舟,铁血亡命,令百二秦关终属楚,成就了中国历史上精彩的一役,然而在这个令猪羊变色的垓下之战,他失去了一切!
曾经拥有,一朝失去,这当然也是一种离别。
留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匹马,和一个女人。
他可以选择投降,换得一官半职,他也可以抛下女人,回到江东,重整旗鼓,无论如何,他总有办法活得下去。
只要他愿意。
但是他没有,他只做了一件事:拔剑。
男儿到死心如铁,死,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可怕,然而活着,却是可耻的。
如果说他此刻没有一点的牵挂和眷恋,那你就错了。
“虞兮虞兮奈若何!”这就是男儿的衷肠倾诉,谁也不愿屈服认输,但是“天之亡我”,却是无可奈何,项羽十分眷恋虞姬,在戎马倥偬之际,让她“常幸从”;虞姬也深深地爱着项羽,因此战事再激烈,她也不肯稍稍离开项羽一步。项羽在历次战役中所向披靡的光荣经历,深深赢得了虞姬的爱慕,项羽成了她心目中最了不起的理想英雄;而项羽的这些胜利的取得,又焉知没有虞姬的一分爱情力量在鼓舞作用?从爱情心理而言,像项羽这条刚强汉子,是不会在自己心上人面前承认自己有什么弱点的,因此,他即使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而在口头上却不能不推向客观,一会儿说是“时不利”,一会儿说是“骓不逝”,而自己呢?依然是“力拔山兮盖世”,一点折扣也没有打——项羽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爱情充满着浪漫的理想。他爱虞姬,就一意想在她的心目中保持一个完美的形象。
对于虞姬来说,她也正需要这样:极度的爱慕和深情的倾倒,使她决不相信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英雄会有什么失误。尽管现实无情,步步进逼的汉兵与声声凄凉的楚歌已经使楚军到了崩溃边缘,但她仍对眼下发的一切变化感到无法接受;在这种心态下,项羽的这支歌便成了她最好的安慰,最乐意接受的解释。
坚贞的爱情,不仅驱逐了死亡的恐惧,更将人生的千种烦恼,万重愁绪都净化了,从而使她唱出了最为震撼人心的诗句: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拔山盖世的气概与势如破竹的败局是不和谐的,但英雄美人誓不相负的坚贞爱情是和谐的。
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支歌,不是死的哀鸣,而是生的激励!
项羽败了,没落了,一生霸业转瞬将尽,心爱的女子也将香消玉陨,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虞姬却在这个时候焕然绽放,以誓同生死为言,直以一片晶莹无瑕的情意呈现,其意盖欲激励项羽绝弃顾累,专其心志,一奋神威而作求生之最后努力!
往事越千年,乌江水依旧连绵,英雄美人云烟消散,心中唯有敬意不断。
“怨憎会,爱别离,相见欢,恨无常”。众多酒中,我虽不喜欢离别酒,但有相聚就有离别,想开心就要舍得伤心,既然无可奈何,何妨从容面对,既然不能后退,何妨一笑举杯,醉过方知酒浓,离别时刻,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有多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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