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将离开深圳去徒步旅行,从这儿一直到北京,你信吗?”
“信,你说的都能做到,但好像感觉很可怕。”
“是的,我预算了一下,我穿梭在两省的边境地区,湖南江西湖北,安徽河南山东,河北山西北京,要半年在路上。”
“你觉得有什么意义吗?那样会很痛苦的,你有多少钱,吃什么住哪儿,遇到危险怎么办呢?”
“我是写作的,这条路成了我的唯一,深圳找不着我需要的东西,有笔有时间却成不了文字,缺失最多的是环境描写,还有了解我们的人需要什么样的东西。最重要的,最压在我心头多时的是中国的统一,我很久都不会哭泣,唯有想到我的祖国依然分而治之,处在分裂的前沿,眼泪就会暗自打湿被子!你是女孩子,你不能明白,从小对台湾就有一种特别的感情,作为一个中国人,如果对国家分裂漠视,只能说是一个很笨的人。我这一路是要宣传对台湾作战,我觉得任何战争离不开广大的百姓,靠那些人的台湾喊话,一点作用都没有。
“你听一下我曾经的誓言:只要中国不统一,我就永远不结婚。我花半年时间准备,现在才800多元,吃在天底下,住在天底下,各种危险都想过了,对策也拟好了,放心吧,上苍会保佑我的。动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支持我好吗?”
“对于你的决定,我支持你,恐怕我是唯一支持的,但我还是不明白,统一的事情不是我们个人所能改变的。你确实不一样,别的年青人忙着找工作谈恋爱,你想的却那样远。”
“我花了上百分钟说服了我的妈妈,说了一堆对不起,也得到了谅解,妈妈说过无论我干什么都支持我。我现在最大的担心就是我的意志会不会改变,害怕意外的光临,除了你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很笨,但我相信用善良和良知可以改变一点什么。”
……
临走前唯一知道我夜以继日准备的只有远在清远的杨一个,她告诉我电话地址,一定要给她打电话。我知道她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好几次失去了联系,她通过我爸爸找到了我。而我很自悲,曾经的朋友同学都放弃了联系,剩下的世界是一个空荡荡的人,想借此威迫自己,写出让人喜欢的东西。除了王跃文卢跃刚,我真的找不着更多现代文学的先生,我很有希望,却没有想到入门之艰,前路满是刺,一片茫然。
对于台湾一直在脑中打转,2004年2月28日,陈水扁拉百万人上街要求台独,而在国内却一片平静,心滴血的痛——这就是我的祖国。
2004年3月25日,我在完成徒步旅行前的最后一道工作,一些花生,饼干400克,25度高粮酒。独自坐在草地上,看着遥远的夜空,内心惆怅,我还是那个愚味无知的家伙,为什么别人不为国家统一而愁,而我是这样一个不中用的人。酒比中药难喝百倍,从来就不敢喝的烧酒,必须得吞下去。我知道往北远行,冷,野外住时恐怖,酒能暖心,酒能壮胆,不能过酒这一关怎么可以呢。想起别人喝酒兴高采烈,而我好象吞下去的是毒药,只能死劲地吞。
酒让我的记忆走得很远很远,一直关照我的家人,那么多朋友友善的面孔,都被我疏远。泪被招惹来了,不听话地涌出,活那么长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爱我的人,曾经一次又一次去寻访浪漫的爱情,情节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迷人。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空,唯有酒才是最真实的。
一件一件地数我要携带的东西,一支笔200根笔蕊,二十本小笔记本,三条底裤长裤,六件上装,一件毛衣,一件风衣,一件厂服上衣,一把20厘米长的水果刀,电话本,邮政存折,农村信用合作社的银联卡,刀片,指甲刀,小型收音机,一本唐诗三百首,一本地图,一本邓丽君的歌集,一个直径十五厘米能盛两斤水的不锈钢饭盒,三个打火机,二十小包洗发水,一把梳子,一面小镜子,心里一边思索还要什么东西。喝到半瓶,我站起来就摇摇晃晃了,像一个疯子,对着树大骂,拼命的欧打它的身子,脚也猛地踢了上去,累了就用头对着树撞,终于撞出了大问题,我还缺个照相机,哥哥那儿正好有一部,好主意!
我一边哼着老掉牙的歌,一边唱我是清醒的,酒并不只是乱性,它能打记忆的阀门,让自己认真回味过去,放纵自己。唱完我笑了,用瓶子轻轻敲这没有用的脑袋,然后狠狠的砸到树上,直到它粉骨碎身。我还能站起来走路,摇摇晃晃几次,也能安安稳稳地站起来。我要去看看别的工业区,我贴在墙上的宣传单,整个深圳石岩镇我贴了一百张,内容就是反对陈水扁二二八反统促独事件,希望大国公民觉悟,不要再沉浸在麻将六he*c*等肮脏的事上。摇晃着走去,路上行人已很少,路灯关掉了一半,夜已经很深了,我的宣传单已经死去,那墙头上新增了一堆花样广告,撕扯自己的头发,或许各个角落的它们已经死去,几十元钱打了个水瞟,见鬼。
深圳,在深圳更多的是忧伤,我只有身份证,身体又不壮实,干活也不利索,又不让外人帮忙,一个人在挣扎。又认为我选择的是对的,我需要苦难,我要体味那些外来打工的被人压榨,欺骗的事实,看着苦痛降临在他们头上后的行动。一个月只能得到三四百元工资,我麻木的认为法律可以解决问题。然而在深圳,只存在联想,那不是一个法治的地方,老板主管可以对着员工大喊大叫,可以动手打人,随便扣去工资。
我也不能例外,纵使对劳动法认真啃过,骂还是受了,钱还是扣了,当然我告那黑心的老板还是挽回了一点面子,而仅仅只是面子。更多的人是无错的,逆来顺受,女人只会哭泣,男人丢下工钱默默打点行囊离去。我在思索,为什么我们的国人奴性那么强烈呢,没有抗争,只成了给人制造银子的工具。去寻找工会,我们又不可以组建属于我们自己的组织。最深重的是我们的执法者……带着很多的疑问,希望在徒步旅行中找到答案,因为在大自然中人才能自己更加清醒冷静。
2004年4月2日,我从哥哥那要到相机,四个胶卷,心中有点不忍,我没有告诉一直真诚待我的哥哥,他话不多,但兄弟的情谊不在于言语。我骗他说我想学照相,他挺高兴的,仿佛他终于看到我乐意学一门手艺,还要我去找堂哥学去,情深意浓,可惜这个弟弟除了文学什么都不要,只能说再见哥哥。
告诉妈妈我要徒步旅行到北京,她手脚无措想说点什么,我打断她的话茬:“不用说了,告诉你因为我相信你,决定了不会回头的。”
她知道我要做的总是义无反顾,反对我也会一去不复返,她答应了,说:“我没有办法,随便你,但一定要常常打电话,没钱哥会给你寄的。”
我开心地跳了起来,我的好妈妈,她要我看护小侄女,一定要给我再做一顿面条,加了好几个鸡蛋,祝愿我顺顺利利。是的,问题不在于吃而在于心意,临走前出乎意料的关爱,像定心丸一样让我信心更足,我一定会达到所要的目的的。
4月3日,石岩料炕村,厂里的主管躲着不见我,我已经拟好证据到石岩劳动站去申诉,幸好有两个出了厂的工友在厂门口大喊才有了收获。4月4日早晨,我领到一个月236元钱,这是最大的败笔,辛苦了一个月,领了一天不到十元的钱,我没有仇恨,作为一个穷工人能发几块钱就很好的了。
我就要作别深圳,点一点现金412元,存款800元。提上包,没有人送行,没有再去看看妈妈。目光依恋着窗外,没有想到深圳被我踩了一年,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穷人的根长不下来,那一个我发短信说在五十个不同地方给她写信的女孩不知有没有为我祝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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