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艰辛，只为一月蝉鸣；二载痛切，不忘三生恩情。

这是我的一个学生临走时给我写下的赠言。那时，我刚毕业，还扎着马尾辫子，也并不比学生大一两岁，还真不懂得蝉的习性，所以对那两句话也是一知半解。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去辽宁师范大学，长时间的坐车，又近中午，疲倦得就想倒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正欲思睡，外面知了、知了的声音吵得我难以入眠。我以为是谁家正在装修使用电锯。一想不对呀，这声音整齐划一，就像有谁在指挥一样。先是“知了、知了”地一拍一断，就如我们平时打的节拍，然后就是“知知知”长鸣，不会有一点杂音。正如一台好的音乐会，指挥家拿着指挥棒东指一下，西点一下，管弦齐鸣，万音齐发，乐器不同，但调子是一个，用不同种乐器表演出来，真是美妙绝伦。只不过眼前只是同一种“乐器”而已。我开始寻找声音的发源地。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正愁着，突然想起来，这不会是蝉鸣吧（也就是俗称的“知了”）。这么一想，心也豁然，更产生了好奇心，也就想一探究竟。原以为蝉只喜欢在一种树上居住，可我满校园地逛一圈，到处都是蝉声，方知它是不择地势的，只要能站在高处，就会没完没了地唱个不停。蝉好象不怕有谁来打扰它，偶尔有飞鸟经过，或是落在树梢上也或是正好就站在蝉的对面，它也会照唱不误，似乎它是这一时期领空的最高统治者，全然不把一切看在眼里。我看到树下一辆一辆有飞车经过，看到小孩子调皮地拿烟花朝着树深处燃放，它依旧是唱，我就想，可能蝉是聋子吧，不然，它怎么会不被吵。那声音间而不断，盖过了汽车的长嘘短叹，或许是它听厌了愁苦的，听厌了悲凄，只想用欢唱来面对世人吧。你只听它欢歌，但你却难睹芳容，我一棵树一棵树地从外面细心观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没办法，我拿起一个长长的棍子，用力地在树梢上打来打去，结果，白费力气，那声音还是不停地响着。枉费了一阵气力之后，我重重地躺下来，任凭你头脑如何集中地搜索，焦点总是落在那“知了知了”的声音上。索性，我就静下心来倾听蝉鸣。不在校园里走过，如何也不会理解“一路蝉声唱”这样的好句子。余下来的时间，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和蝉做朋友。慢慢地我察了许多资料，知道了它的鸣叫是与天气情况有关的。据科学人员观察，蝉的鸣叫确与天气有关。夏天由雨转晴前2小时左右，蝉就叫，而晴天转阴雨时，蝉不叫。而天气持续晴好时，蝉也鸣叫。这是因为下雨前，它的发音薄膜潮湿，振动不灵。相反，天气转好，空气干燥，薄膜振动有力。一般来说，清晨有露或大雨将至，蝉鸣则止、蝉唱暂休。

这一论断，我在有一天午后，在几个古稀老人那里得到证实。几位老人在树下纳凉，树上蝉鸣，丝毫也没的打断他们谈话的兴致，道是我的到来，把话转到蝉身上来了。老人说，雨天不叫，晚上不叫，睛天叫，且越是睛天叫的越欢。马上，有一个老人抢着说，晚上也叫，只是比白天声小多了（可能是只有少数蝉耐不住寂寞吧）。这到让我想起了朱自清先生那篇《荷塘月色》里的那个句子“到了夜晚，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和水里的蛙声……”听说有不少人给朱老先生写信，说蝉是晚上不叫的，朱也诚心改过，还让人再版时删了这一句。不过，现在听老人们说，蝉也在晚上叫的，他们在这都听了几十年了，所以，我想，这一定不能假，朱老先生也就不用删去那一句动以点幽的好句子了。和老人话着家常，品味着古人们的优美的诗句也是一大雅事。“客去波平槛、蝉休露满枝”是说蝉不叫时的情形；“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这是借蝉来表达清高与思怀的。蝉自古就是文人用于明志和抒怀的好物像，有多少人一生就是蝉的写照呀。我看着眼前这几位老人，他们大多是辽师的退休老师或是家属，都是把一生都献给教育事业的人，他们不是清高，但却在暮色将至时，听蝉品味人生，更是看着身边自己教导过的，自己学生教导过的一代又一代新人，这不也是自得其乐，不也是一代高风吗。

老人们说，蝉是最干净的东西。它饮露吸汁，从不啄杂质。“饮露身何洁，吟风韵更长”“登高声自远，不是借秋风”这些都是古人描写清高不与流俗的句子。老人还说，在南方，人们把蝉当做最好的绿色食品来下酒，都是小姑娘趁暮色，露水打湿蝉翅膀无法飞动时，用手一捉一个准，然后去翅捣碎做酱吃。可能是清沌的女孩子更配那清净的蝉吧。

蝉是四年在地下干苦工，一个月在阳光下欢乐，这就是蝉的寿命。我们不要责备成年的蝉狂热的高奏凯歌，因为他在黑暗中待了四年，披着皱巴巴的肮脏外套，如今他突然穿上标致的服装，长着堪与百鸟媲美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微醉半醺，在这个世界里，他极其快乐。为了庆祝这得之不易而又这么短暂的幸福，歌唱得再响亮也永远不足以表示他的欢愉。到此我就更加懂得我学生那幅对联，那是一种歌颂一种爱恋一种不舍……

但蝉有时也是很傻气的，它总是产卵后就离开。有一种叫蚋的东西跟在其后，把蚋的卵就产在蝉的卵里，以蝉卵做自己孩子的营养品，来哺育自己的后代，蝉竟然不知，也或许是蝉知道时间短暂，没时间来理会蚋那种卑鄙的表演。蝉只是知道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自己高尚的使命……蚋虽然破坏了许许多多蝉的卵，但每到夏天，还是满树满院的蝉声，那声音就像是人生中的一种奏响，是人生短短的一瞬间，也是人生的夏天，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暗示呢。人生有动就有静，这蝉鸣，正是人生中的幽，它的鸣唱如一个巨大的网，把杂音都阻到了外界，给你的只是一个蝉的世界，一个幽静的世界，让你永远地听蝉鸣，永远地品味那短暂的愉悦，更会永远地珍惜那短暂……

走在静谧的校园里，看满眼的绿，听满耳的蝉鸣，我也不禁有一点的诗兴：

一夜蝉声唱，咸风入画楼。

人在巷里行，梦在天上游。

本文已被编辑[简凌]于2006-8-9　20:00:4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