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之后,夜像一张极其轻盈的纱幕,缀满了一闪一闪亮光的碎钻,倏忽间,就罩在了云上。于是,天地之间,山水朦胧,草木依稀,万事万物都被携进一片详宁与温柔。
感觉夜的蓝,从童年开始。
那时的心态,对夜,是朦胧和不确切的。除了害怕和恐惧,美丽的,多半是发生在夜里的故事了。小时候,因为工作,父母每天都是天黑之后才归家,夜色来临,我和弟弟就紧密依靠,守侯窗前。那时的夜里、月里,时刻都藏着王母娘娘的蟠桃会、牛郎织女的苦恋;嫦娥舞清风、吴刚伐桂树、玉兔偷溜下凡等等传奇浪漫的故事。而那夜的蓝,就完全出自于我和弟弟幼小心灵的臆想----因为不敢,而停滞不前,又夹杂着深沉和刻意躲避、矛盾交织的充满了神奇和童话的色彩了。
其实,那种感觉,并未真的走入夜中,完全是一种在夜梦外安宁的冷蓝。
体会夜的蓝,从一个喜欢的男孩开始。
那时,不管白日里做工多么辛苦,每晚必俯于窗前,燃亮一盏昏黄的小灯,或嘴角含笑,或轻试眼梢,给他写上片言只语。
忽有一晚,倦惫之时随意抬眼向窗外一望,呵!好美丽的夜啊!一种淡淡的,清洁而梦幻般的绮篮!于是掷笔披衣,不顾初冬夜的冷凉,推门而出,融入夜中,踏雪寻夜,更是踏夜寻梦!
啊!那迷茫而喜悦的夜,那说不清感觉和韵味的梦!
古人有诗云:极目楚天阔。可是你看:那不远处横在我家门前,沉静的深黛色的长长暗影,是与远处相联的苍山,是如何的绮丽伟岸!那纤细的无数从山顶伸向高空的手臂,是山的点点翠绿,是如何的秀美!还有那近处可瞧得清一点点依稀痕迹的落叶松,在幽蓝的静谧里,每条枝节和每片叶片,都交错着,挂着纯洁的雪,骄傲地屹立着。还有一轮弯月,怡然自在,悠悠悬在蓝丝绒的深处,散下一片月光,华润如水,惬意清凉。照进地上那昼间白的像云、纯的如盐、软的似棉花的薄薄雪上,流动出小河一样的光茫和明泽。不信,你随我侧耳仔细倾听,那潺潺的山泉,那幽雅的冷风,你听到了吗?那月光之河,那夜色之河,啊!那梦之河!
极目楚夜,又是何等的辽阔、宽广、和无垠呢!
我蹲下身,捧起一手心的雪。这不单单是雪,是一缕月光,一丝清风,一段夜色,一份心境啊!“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当我,双手合十,许了一个美好的愿望之后,将掌心的雪,飞扬着迎面击去,感受的就是这句诗境。那点点飞落的雪片,雪泥,雪沙,在我心里,就幻化成了朵朵落梅,扑向我的眉间,眼睛,唇里。那丝丝点点若隐若现的甜蜜清凉,穿过肠胃,一直,抵达我心深处!
呵!这清晰的梦,布满蓝调的幽丽,又像海洋之心的深沉,抒写水晶之恋的纯净,难道这夜,不像是那浅蓝的梦吗?
感动于夜的蓝,从真正成熟的那一刻!
那一夜,周遭的一切都是冰冷的,无情的,就连呼呼浪荡在街角的冷风,都在嘲笑声中看着我目送着他骑着单车,一扬脸,在我面前飞驰而过,后面,还飘起一串少女银铃的笑声。是的,说放弃的人是我,说再等等的人是我,可是,我年少的心,是那么诚挚而自信地相信,我们的情感是不会随岁月的走失而消失,是会永远心心相印的啊!天知道,我并不是骄傲,也并不是清高啊!我只是----想把美丽留到适合的时间开放而已。
被泪水模糊的夜,泻愤地堵塞住了我的双眼、喉咙和鼻子。借着点点月光,随我一路抽泣着奔跑回家,翻出记了尽三年的日记,一场夜火便付为灰烬,站在冷的月影之下,我孤独地抱着臂膀,感觉自己的瘦弱,那种可怜,何止楚楚,简直连少女对爱情的憧憬与希望、幻想与追求都通通焚烧掉了。
冷冷地看,而后无声无息地哭,然后像一路狂奔归家时那样一点点啜泣,再然后,悲伤似入了无人之地,竟嚎啕起来。
没有感觉,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妈妈何时走过来的不知道,感觉温暖和舒心的一刻,是被妈妈抱在怀中。
妈妈一边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轻轻地唱着“长城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真的就这样,真的就是这首歌,这是小时候,妈妈一边拍着我睡觉一边哼唱的歌!慌乱的心,一刹间就安宁了。之后,抬起泪眼,就看到妈妈眼里的夜色和月亮,那夜,蓝蓝的,带着温柔宁静,那月,也蓝蓝的,柔和安详。还有妈妈的目光,一种坚强的力量,凝聚起大海的深蓝,在我心里,从始,那夜便成了一副永恒的画面,深情,宽容,集中了全部温暖的词汇,令我小小心灵不能承受的颤栗和所有的失去与改变都消失不见。妈妈的怀里,夜如此温馨!
于是,我就有了一生的心愿,愿一个又一个相继来临的美丽夜里,我都能在妈妈的怀里睡去。至少,念着妈妈,喊着妈妈之后,甜蜜地睡在梦里。
这样美丽的夜,用博大的深蓝来形容,你是不是也如我?再找不出任何一种更适合的颜色!
哦!我那无数的蓝蓝的夜,蓝蓝的梦!
本文已被编辑[紫色菊]于2006-8-9 19:58:4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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