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白日的界线,黑夜就来临了,并且无法阻挡地滑向深处。如果这时有你的怀抱托住我敏感纤细的思维,夜的深滑就是一首舞曲的延续,把缠绵的尾音拖到黎明,在天边开成云霞。
可是此刻只有一窗夜雨陪伴着我。夜雨它无法把我抱住,无法给我温暖,我同样无法给予它。我们隔着冰凉崭新的窗玻璃对峙着,象两只不同航线的鸟,对视中把彼此的孤独读到骨髓里,然后飞向各自未知的天空。
夜雨越下越大,象是倾诉无法抵达耳朵而变得急噪和狂热。看着它飞蛾扑火般的身姿,串串粉碎的心事,很想开口对它说点什么,可是口还是没有张开,因为我深知,即使我们活在彼此眼里,即使玻璃透明若无,我们依然处在不同的两界,即使推开窗也改变不了什么。
窗上流淌着的是雨的笑还是泪?我分辨不出,雨是否就能分辨呢?等待你的深夜,我常常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总觉得在该笑的时候我哭,该哭的时候我却莫名地笑了。
爱情让我变成一个傻子。爱情它又让把你劈成劳碌的两半。
你其实就在窗外,同一道雨幕里,把一个个匆忙的人,忘记带伞的人,急切的、疲惫的、深情的、孤独的人送到不同的地点,或山边,或高楼,或另一盏孤独的灯下。你一次次驰过我的眼皮下,把我的孤独扯长成一条线,牵起别人的缘分、快乐,织成满空思念的网。我不是网里的蜘蛛,却有它相似的等待,你不是那投网的虫,却有相同的忙碌。
等待你回来的时光,我把车声当作音乐,尤其是跟你相同类型的车,每一架驰过,它的声音就如你温柔的手拂了一次我的脸或发。我俯在窗台猜测你的方向,猜测你车上的空与满,猜测你所搭载客人的年龄、样貌……想象夜雨如何贪婪地扑上你的脸,你如何决绝地把它一把甩向黑暗。
当初我融合在你的车声里,从深夜无数孤独的窗前驰过,扯长无数等待的眼光,走向星星、月色、原野……那时我们是多么无忧无虑,一切都抛在身外,只有彼此是眼里唯一的风景。野菊花,红枫叶,你为我采了一捧又一捧,所有的日子都变成花的味道。不需要风景秀丽,不需要广阔天地,只要有小小一隅,爱情就落地生根,开成满园春紧。只要能看到彼此,一切的等待、煎熬、担忧、恐惧都化之无影。那时,心是满满的,没有孤独可以潜进来,以为岁月也可以不老。
岁月是否苍老我不知道,只知道在每个清晨看到你疲惫的脸、斑白的发心就一阵抽紧。感觉生命在无法阻止地被一丝丝抽离。于是在每个你在外忙碌的夜晚,我要守在窗边,收集每片平安的信息,如秋天收集落叶,积成心里厚厚的心事。
房子不大,却因为少了你而让我感觉有被吞噬的危机,在这样暴雨的深夜,灯光只会加剧恐惧,我抱膝沉落黑暗里,低声祈祷,和夜和窗外的雨,和莫测的人生讨价还价:把你完全给我。
于是,以为这就是真的了,于是笑,温柔地笑。对着一窗的夜雨,把车声串成一条无形的路,那是一条开满洁白鲜花的走廊,你在某个转折处走来,步步走向我的等待,然后,我们幸福快乐地相守,象所有童话的结局,省略掉枝节。
仿佛听到你的歌声,我听了一百次的那些民歌,跟时代那么不切合,却那么真实地充实我生活的歌声,让我每听一次就因为喜欢而害怕失去。此时歌声从窗外丝丝绕来,是你吗?你到了楼下吗?躲在某个角落为我歌唱吗?你怎么也变得象我一样顽皮了。其实我知道在你深藏的内心,你纯真如初,只是生活让你把它深深藏起了,你用另一种方式让它长到我的心壤上。成全一处花开。
枕着歌声我到了另一个温柔的世界,和你守着一窗红烛,读不厌的诗书……
一道车声嘎然而止,一双被雨浸泡却永远温暖的手放上了我的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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