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平好酒,六岁时曾与几个小伙伴偷喝了家中一瓶白酒,皆大醉,一困一晃一歌一舞。家人知道后当笑话讲了几十年。
父亲不善酒,又架不住别人劝,所以常醉,醉后每每十分痛苦。我十几岁就常代父饮酒,常胜也常醉。但我极少呕吐,因为每次呕吐母亲都会很忙,然后心疼地抱怨父亲说:“你看你,他还小呵。”所以每回酒后我都尽量不吐,而是耐心地背诗和读书给母亲听。母亲没上过学堂,但每回总是泡好茶然后笑吟吟地痴望着我···
第一次因酒而吐是在九岁。记得那年父亲做生意折了本,除夕债主登门讨债,父亲几乎把家中所有的钱都还了别人。可债主还不满意。后来父亲和母亲就大吵起来,我去拉不开,只好哭成了个泪人。母亲把我引开,说:“傻孩子,我们是吵给别人看的,好过个安稳年呀。”次日我出去拜年,每有压岁就回家交给母亲。母亲先问明谁家的,再点一下是多少,然后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乖孩子,去玩吧。”晚间在同学家饮酒,劝说“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日大醉,差点没把肠子吐出来。
到高中时住校,夏日晚自习间歇同学们都去买冷饮,惟我买啤酒,大家都笑称我为“酒囊”。
大学时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很令我喜欢,但我为人迂腐,从未表达。初次相识于校报之聚会,饮酒于月下。我性张狂,愿以两杯对其一杯;但她执意以一对一。那日反常,才七、八两便双脚扑簌两眼迷离。后明此乃“酒不醉人人自醉”也。
一回寒假留校读书,一女孩提花雕来看我。酒酣,女孩醉眼饧涩。我知道酒为色媒人,而她则是“醉婆之意不在酒”也。
恋爱后,尝与恋人相拥于三月之西湖,饮酒吟诵:“梅花带雪飞琴上,柳色和烟入酒来”。
大学毕业的六月,我几乎日日酒酣。至七月,常大醉,每逢相识之女孩便呼其名,大喊:“我爱你——你身着红装之日,是我大病之时!”然后与友笑其红脸转身逃去。
漂泊日久,在上海忽逢多年未见之老友,相约至咸亨,以几壶浊酒,笑谈前尘往事,不胜其欢。
逢一好歌之酒友失意,酒酣,赠诗云:“歌一曲峰回路转;酒一杯云淡风轻。”
一次在法兰克福机场侯机,飞机晚点七小时,与老外对酒谈笑风生(啤酒免费供应);酒酣,老板怕我有损国人形象而令我停止。我置之不理,诩以“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余虚度光阴三十余载,现孑然一身,惟酒随我心,我心亦随酒。念其不离不弃,叹云——醒时清澈澄明,醉时飘渺空濛;有时如万里清风之徐徐来,无时似长江之无语东流去。能接千古之风月以入情怀,可送万世之烦恼而出愁肠。至情至性,真神物也!
——醉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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