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我又抽了一封信看看,心里有个声音说:你偷看别人的信不好哦。但是我还是拆开了信封。这封信也写地有些年头了,信纸都有点黄,字却还是清晰的:
小成:
见信好!有三年没有见到你了。
第一年里,我的离开一定让你很慌忙,到处找我吧?
第二年我想过要联系你,但是我不敢写信给你,我想你也不会再用那个呼机号码了。我一个人离开那个城市时那么决绝,因为那里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了。
到现在我还是可以感应到你在想我,红红说你找了她好几次我去了哪里,她没告诉你。你生气了吗?去年的一天晚上,红红打电话说她很害怕,怕你自杀,因为那天你告诉他你觉得这个世间没有什么可以留恋。怎么会呢?你不是我,你有很多事物应该在有生之年珍惜,比如红红,冯灵妃,夏雪儿她们都爱你。我知道你很明白,但是你一直逃避。
如果可以,我也想知道爱是什么滋味,但是我永远不会知道。我跟你说过一个故事,告诉你:你爱的人离开你,不是你的损失,是她的损失,因为她失去的是一个爱她的人,你只是失去一个不爱你的人而已。可是你却总是告诉我,爱是不关别人的事的,你爱我,并不是逼我一定要爱你。守候也是种幸福吗?我不知道,只是感觉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守候,因为我是你永远等不到的人。
在这里我每天只是帮人打印一些文件,我不愿意多出门。有的时候我就写写信,我还是没勇气寄信,孤独要一点点吞噬了我。于是我养了一只小狗,长得胖嘟嘟的,我就叫它嘟嘟,它只是一只别人遗弃的小土狗,可是它很能懂我的意思。我跟它说话,它会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我想到你在听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也这样,我就会笑了。可是昨天嘟嘟离开我了,它也觉得孤独,就独自跑出去玩,我去找它的时候,发现它在街角被车撞死了。我很想哭,它跟我小时候养的小狗小鸟一样离开我了。我埋它的时候,我好象听见猫叫,我想起我曾经有一只白猫,眼睛碧蓝的像湖水一般的,它在很多年前的一天傍晚失踪了,再也没回来。我突然觉得冷,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过,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小成,我知道在上学时你给我写信,偷偷投进学校信箱,让邮递员拿走绕一个圈又回到学校的那些事。你的邮票总是贴倒的,那是说明你很想我,很喜欢我对吗?但是我只能忽略,我早知道我一定会离开。我承受不起别人的爱啊。
我知道我有病的那天起,我就决定越快离开越好,我最多还能活5年了,多么想在人间的几年有你那么好的人陪伴,但是我却不可以那么残忍,让你越陷越深我却不可以像你希望的那样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宁可这5年孤独地度过。
有的事永远不能让你知道,但是我写这些话的时候总能感觉我在跟你说话。谢谢你,你是我在世上最好的朋友。
奉剑
1998年3月
我看了这封信,感觉很疑惑,两封信不是写给同一个人的。这时候窗外风吹来,窗户被吹的“嘎吱”响,这里一到晚上真的变得极其安静,这里的人没有任何夜生活,大概到了天一黑就全睡觉了。走到巷子里也让人大气不敢出,快步回屋子里了事,偏偏我还要到楼下的公用厕所才能方便。我叹口气,准备睡觉。明天要去报到了呢。
由于这个小镇靠山,这里的唯一的小学也是依山而建,校长胖胖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抓着我的手说:“好好干,年轻人。”这个不是我第一份工作了,我辞了在大城市里的白领工作,应聘到这里干让很多人费解,我只是想让我自己换个生活方式,离开一些是非。跟我一起来报到的还有一个女孩子一个男孩子,都只有20岁上下,算来我就成老大姐了。
一个月过去了,一天傍晚,我有点无聊地在小河边踱步,河堤上的杨柳树绿意浓浓,我感觉惬意。“嘿,苏老师,你也散步啊。”忽然有人跟我打招呼,我扭头看到那个跟我一起进校的男孩子站在我身后,他只能说是个孩子了,年轻的脸上还有点略显稚气,下巴有点青青的胡子渣,眼睛很深邃。我必须仰头看他,他一定超过一米八零,我想。
“恩,你好啊,不好意思,我有点忘了你的名字。”
他听了笑笑,“我叫姜成。”
我们接着一起沿着河堤走了一会儿,我告诉他我老家在杭州,他说他老家在一个海岛上,很远的。他看着河面,好象在想什么。我觉得时间不早了,便说:“姜老师,我想我该回去了。”
他听了回过神来说:“哦,好,下次叫我小成就可以了,别人都这么叫我。”
“小成,”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那么熟悉,“好吧,你也别喊我苏老师啦,叫我苏眉好了。”他笑的时候真的很好看,清秀的男孩子。
小成执意要送我到楼下,接着朝着楼上看了几眼,说再见的时候他说:“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孩子曾经住过这里。”我听了心感到一震,“奉剑?”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我就是为了找她,才到这里来的。”小成的眼睛亮了,“你认识她?”
我想了想,“对不起,我不认识,她全名叫什么?”
“司徒奉剑。”
多怪的名字。我遗憾地说:“她现在……”
“我知道,我早打听到了,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的眼光暗淡下去,“我只是想找回一点她的回忆。”
我上了楼,楼下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小成在小楼低头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我再一次翻开奉剑的信,看了一些。她是像记日记那样来写这些东西。对小成的叙述也渐渐连成了片,他从很小开始就喜欢奉剑了,只是奉剑比他大一岁,他为了奉剑做了很多事。甚至在大学毕业后甘愿留在原地工作,他对奉剑的许多追求者并不敌视,是怕奉剑不开心。他从小就以为奉剑只要累了,终会有一天靠在他肩膀上,他可以做她的港湾。但是奉剑离开了,就像二十几年前的一天,奉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出现在小成家门口那样,突然出现,突然离开。她叫司徒奉剑,是一张留言上写的。她离开是为了逃避,她一出生就注定不能活过青年时代。
我闭上眼睛,想象那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一定美丽的像仙子。渐渐我睡着了,朦胧中,我听到有个清亮的声音在叫我:“苏姐姐!”接着我看到一张让我屏息的脸,“天使?”我纳闷我怎么看到天使,使劲地揉揉眼睛,坐起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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