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抛夫弃子远走他乡,我从没见过她,与我相依为命的是老爸。
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在河边看捕鱼忘了去学校上课,老爸请我饱餐了一顿“黄筋条子炒肉丝”。
胖眼镜故意划破我的作业本,于是我放了只蛤蟆在他书包里,三天后镇中心小学找到我老爸,这次老爸让我在瓦砾上跪个通宵,不知跪到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后是在床上,听见老太骂老爸:你咋这么狠心呢?没娘的孩子,作孽啊!
几天后我重返学校,后来听说是老爸去哀求了校长,搭上了家里的那只大公鸡??我哭了好半天。
邻桌的小个子女生林常常红肿着眼睛来学校,一天偶然碰见她被镇长的儿子挑逗,结果是我被打掉了两颗门牙。
又是三天后,校长对老爸说:学校再不能收留行为这样恶劣的学生了。这次老爸只是默默地给我收拾衣物。等我走出那铁门正要感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时,我看见林哭着跑出来,突然就抱着我,弄了我一身鼻涕??我可怜的白衬衣。
那年我十八,身高一七五,比老爸还高一个头。
去学一门技术吧,一天到晚躲在屋里画来画去的,没出息。老爸洗脚时说,他的脚底板全是开裂的老茧,比松树皮还像松树皮。
第二天,老爸把我送到县城一家手工制鞋店里。肥肥的老板用小小的眼睛徐瞄了我一眼:“看他这细皮嫩肉的哪像干这行的啊”。
老爸就又是鞠躬又是递烟。于是我在那个手工制鞋店当了学徒。真是搞不懂城市里的人,放着轻巧漂亮的鞋不享受,非要来个手工制做,说是什么自然。那光着脚底板儿和大地亲密接触不是更自然,还节约了资源。三个月后我再次被“退学”。师傅说:我们是要做出客人所需要的鞋子,不是叫你去盯着别人的脚看。
我依旧躲在房间里,一天突然听见某人在屋后头说:他要是像x家的儿子那样没出息,我就把他弄死在肚子里面,免得丢人现眼的。然后我看见老爸从一边走出来,蹒跚地走进屋,许久没剪的头发在风中很凌乱。
老爸依旧抽旱烟,说:既然你一天没事做,我就叫媒婆给你说个媳妇儿吧,迟早的事。
你就看在你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份上,就别再犟了。你看你老爷子,四十几岁,头发都白了……媒婆确实不同凡响,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我投降,因为老爸。然后某天上午,林来家里住下。
有个女人的家才是家,没女人的家只能叫窝。林忙里忙外,屋里屋外焕然一新。
去省美院那年,我十九,一八三。林一直叫我哥。
二十岁那年,我的第一副作品参加了省美协展,又一个十年到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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