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这样,富有戏剧性的画面往往令人膛目结舌。就说这爬格子吧,想写的写不好,能写好的不想写。
小余本是很好的青年人,三十五岁的年纪,在单位工作了十几个年头,前年又在省城某大学攻读两载,这次回到单位,用一些人的话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谁能想到这东风吹来了,尽吹出了个他没有写作能力,结果说好的副局长飞走了,他伤不伤心不知道,别人反正替她伤心。
他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落下这个名声。要说和作家比起来,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但在小县城,说起爬格子,多少还有在他后边的人,然而组织部门考实得出结论那是真理。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他觉得人在社会上奔波,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会发生。
我们过去并不相识,只是在古城读书时相见,算是学友。回来后不在一个单位,我知道他很有希望,但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他成为朋友。说心里话,他的遭遇算作社会现象,说重了是政治上的失意,说轻了不过是社会的儿戏罢了。他算什么,政治舞台上那么多的名流,也不是在一夜间变成了历史的罪人。
最近,听说小余很苦恼,工作上也没有劲头,看到一切都厌烦。我有些替他担心,才三十几岁,正是生活工作的黄金时代,如果消沉,人生不就完结了;不过我去他处时,他正伏案疾书。
他对我说,别人讲他不能写,他要让人们看看。他写了多少我不知道,只是从报纸上看到他几篇小文,合计也不过千字,能不能写对一个人来讲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不可失去自信。
他写了一篇又一篇,大多都泥牛入海。但他不肯泄气,看起来是件好事,可我挺替他难过的,因为我发现,他把新闻界与他所处的社会小环境分隔开来,认为这儿对他不公,在那儿兴许能对回一个公平。
只要是社会,就有不公存在,虽说有人不承认这一点,但事实的确是如此。
小余大概梦想做个小官,这样兴许在小县城中会捞上好处。这种愿望不假,这种现实也的确存在。生活就是这样,五光十色,绿红酒色,你想用多棱镜像分离阳光一样来分出它的合成色,那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对小余想做官的欲望很同情。因为在生活中权与利总是无法分开的,再说有了职务,特长兴许能发挥得更好。小余没能做成官,自然是心灰意冷,在他看来自己一切都完结了。但是毕竟是在脑子发热时的想法,当冷静下来,一切都归于平静。
有一天,他抱着一叠打印稿来我处,说是经过一个半月的努力,写成了一篇近万字的经验性调查报告,来征求我的意见,看能不能发表,他选择的是关于思想政治工作方面的论题,我粗粗翻了一遍,看来没有多少新意,但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我还是讲了几句赞扬的话。
他听了自然是满心欢喜,因为我是他的朋友,也经常有文字变成铅字。只是近一段时间没再写。他问我为什么不再写了,我只能回答他:“人各有志,我并不怕别人说我写不了文章,爬格子是一件苦差事,但是写多了并不会觉得他能给人带来多少乐趣,我想,到一定时候你就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如果我能早早地发表几篇文章,还会有谁说我不会写文章呢。那副局长不也就到手了。”
“哼,会写文章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对你不重要,对我却不一样。”
他还在解释,这时我第一次发现他很可怜,竟让社会折磨的失去了做人的风采。
“如果你想发表,我可以给你推荐。”
“这……”
“没什么,如今什么地方都一样,熟人好办事。”
“这样不就成了关系稿。”
“关系不关系没有什么关系。”我说:“主要是你的文章成了铅字,这是关键,也是最重要的。”
“那好。”
他总算有些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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