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尽虚空天象地理无一可恃而可恃者唯我

竖尽来劫河图洛书无一可据而可据者皆空

-----------《昆仑》

初春二月，弱柳扶风，京城的妩媚尽数展现在人们面前，文人在西子湖边吟诗作画，画舫载着显贵们招摇过市。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没人会注意到西子湖边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他眼中的忧郁比那草原最辽阔的海子还深。

十五年前，还是这样一个江南，父亲在他出生之前被签军去征讨大辽，这一去就如那东去的流水，不知流向了凡尘的哪个角落。

十年前，他五岁，朝廷攻打西夏，官军来叫母亲去前线，母亲不放心儿子，死活都不去，为首的一个将军下令乱棍打死这个违抗君命的女人，棍子一下一下地落在母亲的身上，他仿佛听到了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鸟儿的歌唱，只为了自由的歌唱，虽然是那么无力。

五年前，他正在城里乞讨，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他看见一个富人家的佣人正在朝着门外抛洒吃剩的东西于是发疯地向那里冲了过去，突然一脚踢在身上，只听那人斥道：“哪里来的畜生，也配了这吃爷爷家的东西。”冲上去便要打他，突然一只大手挡住了那人的拳头，只听那人道：“小哥，他还是个孩子，你大人有大量，就放他一马吧。”

那佣人还想打他，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那人的手腕，自知遇到了高手，于是朝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悻悻地回去了。

他看没了危险，趴在地上就吃了起来，那人走了过来，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从哪里来？”

他不说话，只是望着那人，眼中的幽怨一如平常，那人瞧着他的眼睛不知想到什么，望着远方楞了很久，他好奇地碰了碰那人笑了笑，只听那人说道：“孩子，江湖险恶，你权且先到我那住下，待我教你武功，方可在江湖中立足。还没等他点头，那人牵着他足不点地般地消失在晨曦里。

那人就是秋剑山庄庄主秋虚羽，那个曾经在京城名捕眼皮底下劫走朝廷第一要犯方自白的人，方自白给了他一把名叫秋水的剑，从此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于是那人也就成了秋剑山庄的主人，数年之后与人比剑，输了半招，自认天下第二，从此名声渐渐落了下来。

“小兄弟，你爹娘在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那人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人又看到了那双眼睛，“我没有爹娘，他们被官兵杀了，你本事很不错，我想学你的本事然后去为爹娘报仇。”他说得那样坚毅，连秋虚羽也不禁打量起了这个孩子，秋虚羽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如果还在你话也一定有这么大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跟我说了我才能教你武功。”

“楚惜。”

“楚惜，好，你看我这套秋水剑法，剑，百刃之君，高贵灵巧，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剑光一卷如星雨银河，这便是此剑法的妙处，剑无死剑，法无定法，此剑法没有定下来的招式，所谓剑术既心术，剑法是否高超全凭使剑者的心中所想，心中空明者，剑一动便若晴天霹雳，记住不战而降敌之剑才是剑中王者。”

秋虚羽说完，不知是人带动了剑还是剑带动了人，满地的落花便随着这把剑舞了起来，直上云霄，忽而剑势若小桥流水，仿佛那只是一个人的浅吟，追逐着那些年的梦幻。

剑忽然停了，秋虚羽站在林中，四周落花未伤分毫……

今年楚惜过了十五岁，一身剑法已然大成，三天前告辞了秋虚羽便来到了这临安城中，身无分文的他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是他那幽深的眼睛，不禁让人怀疑这二八男儿哪来的如此愁绪。

楚惜走在路上似乎有些茫然，路就在前方，可他不知道该往哪走，这烟花之地本不属于他这行侠之人，可他想要报仇。

这天终于让他等到了，丞相府的家丁为了抢一车煤炭殴打了一位进城卖碳了老者，楚惜抚摩着手中的剑，时机，似乎到了。

三更天，他潜入丞相府，忽然听到有人在那吟着，“秋夜静，独对残灯，听风雨，风雨知我心？国破空山河，凭栏望，此语对谁言……”

那人正是丞相，他是那样忧国忧民，楚惜的心与剑都暗了一下，丞相听到了窗外的一阵风声，他关上了窗户。

楚惜还是找到了机会，那日他撞见丞相在外偷欢，于是提剑走入楼中，正好遇上丞相的护卫，那些护卫个个都是好手，楚惜险象迭生，情急之下想起师傅所说的话所谓剑术既心术，剑法是否高超全凭使剑者的心中所想，心中空明者，剑一动便若晴天霹雳，当下闭目凝神，使出一套秋水剑法，剑行乾道，乾者天也，此剑一出若天地初始，四周一片混沌，此剑就若那盘古的一斧打开天地，四周好手尽被制服。使出这样厉害的剑法就连楚惜自己都感到惊异，可是惊异归惊异，他还是没有忘了他此行的任务。

“不用找了，丞相早跑了。”

楚惜疑惑地看着来人，因为此人居然没有倒在楚惜乾剑道的无上剑意之下，楚惜不禁佩服起那人来。

“你是秋虚羽的徒弟吧，你师傅可跟你提起过多年前的往事？那年他来天牢劫狱，连破六道天关，可是他还是被我挡住，可我不忍杀他，因为那人着实不该杀，所以我放他走了，那么你今天又是要干什么呢？”

楚惜握了握手中的剑，他知道今天难脱一死，“我也是要替天行道，丞相荒淫无度，实乃国之祸害，天下人皆欲除之，你又为何阻我？”

那人不说话，剑却已出壳，飘飘然居然也是乾剑道。

“替天行道？这句话我不知听了多少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没有人了解道是什么，只是不停地说着道，如果你今天杀了丞相，那么天下将会大乱，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的后果？”

剑是不会停的，乾剑道遇到乾剑道，剑光激得四周恍若白昼。

“大将军，不要跟这小贼废话，快出来，看我们放火烧死他。”

“不……·”

话为出口，火箭已从四周射来，客栈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混蛋，你们竟敢放火烧我。哎呀”那人一不留神竟然被乾剑道刺中。

“大将军，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力主与辽国开战，大违丞相意思，所以你不能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火越来越大，里面的剑声却越来越小，只听有人唱道，“秋夜静，独对残灯，听风雨，风雨知我心？国破空山河，凭栏望，此语对谁言……”

一道人影掠上天空，向着临安城的深处去得远了。

数十年后，一个安静的村庄里，有一位老人给孩子们讲着故事，“话说那人逃了出来，只见寒光一闪，几颗人头便落到了地上，那人便是大将军，可再也没人看见楚惜，他和着那把秋水一起消失在这个江湖中……”

孩子们似乎并为尽兴，可故事讲完了，那么楚惜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可我们却能听到夜深人静之时那位老人总爱唱着，秋夜静，独对残灯，听风雨，风雨知我心？国破空山河，凭栏望，此语对谁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