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3月,我们分得一套新住房。
我和妻子非常高兴。那年头,还没有实行房改政策,全住公房,实行福利住房制。记得结婚时,在单位找关系托人情,好不容易分得一间12平方米的房子。虽然解决了暂时的困难,但很不方便,特别是乡下的三亲六戚或远方的朋友到来,常常是打地铺过日子。
单位终于建了一栋有24套住房的职工宿舍楼,按资排辈地打分分房,我很幸运地以第24名住进了最后一套两室一厅60平方米的套间,当然很激动,很兴奋,就差没跑到院落里叫喊:我终于有家了。
住进新房不几天,我和妻子就回乡下老家接父亲来家住几天,自从母亲去逝后,父亲既当爹又当妈,不但要为我这结了婚的儿子操心,还要在乡下为我那没有结婚的妹妹劳作,很辛苦。记得我结婚那几天,父亲来城里为我忙里忙外,晚上只得打地铺过日子。叫父亲睡我们房间,父亲死活不肯。
父亲为我们分得房子而高兴,很爽快地答应和我们一起返城。那天早晨,父亲和我们小两口一起上路了,在赶往车站的乡间小路上,我和妻子为一件小事发生矛盾争执不休,背对着父亲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吵了起来,父亲虽然没有听见我们吵什么,但发觉我和妻子的脸色不好看。
一路上,我们都不言语。快上车时,父亲突然对我们说,他头很痛,不想去了,叫我们先回城,过几天他再来。我和妻子急忙劝父亲,马上就要开车了,头痛到城里买药,个把小时就到了。父亲一个劲地说,他头痛得很,又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家。我和妻子明白了,妹妹都快20岁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是父亲起了疑心,认为我们小两口不高兴他来我们家。
几年后的九月,也就是父亲去逝的前一个月,父亲因脑血栓住进了医院。病床上,父亲努力打起精神对我和妻子说:我活不了多久了,你们要好好过日子,把妹妹照顾好……你们家我虽然没去过,我想一定很漂亮。要珍惜它……说话时,父亲的嘴角轻轻抽了一下,露出一种酸酸的感觉。听到这里,我揪心的痛,再也忍不住了,一只手紧紧地、紧紧地握着父亲的手,一只手又死死地、死死地扭住自己的头发,低头大声哭泣起来……
父亲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我知道他老人家是带着遗憾而去的,我心愧,我内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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