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1
红绫家。房中生着一堆木柴火。红绫爹在用手剥玉米棒子，傻蛋在狼吞虎咽地吃烤红薯，弄的满面灰垢。
根生走过来，到门口，站着，又吹着冻僵的手走进屋内。
几句寒喧之后，根生在火堆旁坐下。
沉默。根生环视屋内：“这几天咋不见红绫？她不在家呀？”
红绫娘：“这妮子真不听话！你说根生啊，东院小惠她爹，好不容易给咱傻蛋找个换头亲，红绫却死活不同意！这几天总是怄气。昨天去庙上说是拜神仙，今天吃过饭又去了张村她姨家。唉！我差点忘了，红绫临走时再三嘱托，说是床头有封信，见了你就给你。”
红绫娘转身拿封信递给根生，一边说：“天下这么大的雪，也不知搞啥名堂……”
根生看着信。
红绫的画外音：“根生哥，俺走了，没亲口对你说，俺这就走了。别怪俺没情没意，俺实在是没有办法啊！爹娘逼迫俺给傻蛋换头亲，俺不同意，可他们死活不罢休！俺扭不过，只有去死，要是阴间有知，根生哥，俺就等着你，在地下给你做女人，你可要俺啊！
有好几个晚上，俺悄悄来到你的窗前，想叫醒你，给你诉说俺的痛苦，想让你带俺远走高飞……然而最后又走了回来，俺知道，你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不容易啊！俺不忍心给你添乱，再叫你痛苦，根生哥，记住红绫吧，她心里只有你……”
突然根生不顾一切地冲出屋子，朝村头奔去，边呼喊：“红绫！红绫！”回声响应：“红绫！红绫！”
根生已看到了吊在树上的红绫，没命地奔向柿子树，取下红绫，紧紧地揽在怀里，连声呼喊：“红绫！红绫！你醒醒啊！”红绫慢慢地睁开眼睛，悲痛地大叫一声：“根生哥！”把头埋在根生怀里，恸哭起来。
根生安慰着：“傻红绫啊！你咋能走这条路！根生心里有你，你知不知道啊！也不知咋的，一会看不到你，我就魂不守舍，只要看到你，心里就觉得甜，这些天来，真想去跟你的父母说，我要娶你……”
红绫仍低低地哭泣着。
根生把红绫抱得更紧了：“别哭了，红绫！咱们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2
雪霁，太阳升起来，一派红装素裹的景象。
在根生的带领下，一群年轻人在拼命地劈山修路。
青年甲：“根生哥，自从你回到咱们这穷山村，我们就觉得有希望了！”
青年乙：“根生哥就是咱们的大救星啊！”
根生：“常言说，要想富，先修路。等咱们把路修通了，咱们山里的木材啊，山果子啊，都可以运到山外去，再不愁卖不出去了。”
青年甲：“咱们一条心跟着根生哥干，心里就舒坦。”
根生：“不管啥时候，我都不会忘记大家。我有个打算，和省城的刘老板商量商量，咱们来个联合经营，就是说，咱们现在没有本钱，就让他给咱们提供小猪和部分饲料，赢利分成。等咱们有了本钱，就可以放手自己干了。”
青年甲高兴地跳起来，抛下镢头，挥舞着双手呼喊：“根生哥万岁！”
山路上，一派欢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3
红绫家，红绫躺在床上，小惠坐在床头织毛衣。
红绫：“小惠，你不是帮根生哥喂猪吗？”
小惠：“红绫妹妹，你现在身体不好，别想那么多事。根生哥说了，要我这几天不去猪场，专一来陪你。”
红绫：“他心里整天装的都是别人！”
小惠：“我咋想不通，好人为什么总是要遭罪呢？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红绫：“死过一回，我才真的感到生命的珍贵。苦命人，再没有个坚强的心，就真的没法活了！”
小惠：“红绫，只要知道这些，算你聪明了！咱为啥要去死？咱要好好活着！”
根生口吐着寒气走进来：“红绫，你好些了吗？”
红绫微微笑着说：“没事了，我的救命恩人！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会犯傻了。”
根生把手放在红绫的额头上：“等你的病好了，就去我那里帮忙，我就把那猪场交给你和小惠了。”
小惠的神情显得有些异样：“根生哥，过来，让我比试一下。”她拿毛衣在根生身上比试，“还中。”
根生：“有小惠这样的妹妹，真是我的福气！”
小惠：“你们说话，我先走了。”小惠走到门外，站住，把毛衣贴在心上，自语道：“根生哥，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
屋内，根生坐在红绫的床头，听红绫讲梦话。红绫说：“我真的感到太憋闷了，就寻思着去打工，到了一个小站上，那里有许多的人，我还没有坐定，汽车就开了过来，我急急地挤了上去，这时我突然想到，就这样走了，得给根生哥说一声啊！我想下车，可车就是不停。我喊啊，叫啊，没办法，我就大声地哭起来。”
根生：“后来就哭醒了？”
红绫：“不！后来我在车上发现，你就在我的身后，就是不答理我……”
根生：“我就那样无情吗？”
红绫：“这一次我没有哭，可心里比哭还难受。我在想，根生哥不爱我了！”
根生：“红绫可真会做梦，太精彩了。以后有了梦，还讲给我听好吗？”
红绫会心地点头，两个人的目光对视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4
春天来了，荒野的草地上开始泛青。迎春花最先绽放出鲜嫩的黄花。
一辆汽车朝村子里开过来，停在根生的猪场前。从车上下来根生和一位客商。这是汽车第一次进村，村上的老老少少都出来看新鲜。
根生的猪长大了，要出栏了，红绫用手攀住小惠的脖子，高兴地跳跃着：“咱们的根生哥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根生让年轻的小伙子们装车……
猪的刺耳的叫声，却无法遮盖住人们喜悦如狂的笑声------
车装好了，根生走近小惠和红绫，让他们好好照料刚产仔的母猪。又向他们交代了猪饲料配方，然后坐上汽车，向大家招着手，汽车徐徐开动------
人们在议论着根生的能干，连那几个开始嚼根生舌头根的长舌妇，也扭转了话题，赞美起根生的能耐！
小惠“哼”了一声，拉着红绫走向猪场。
5
日出，日落。
村口，伫立着红绫和小惠，他们在等根生回来……
6
小惠家，小惠娘病了，躺在床上呻吟。
小惠做好饭，端过来喂娘吃。
小惠爹走过来，把手中的锄头猛地放在地上，赌气地：“听着，小惠！根生的猪场你不能再去了！”
小惠望着不知为什么发怒的爹爹，乞求道：“你让俺去吧，爹！根生哥是好人。现在刚有了希望，咱们帮他一把，就算行个好……”
小惠爹：“啥根生哥、根生哥的！我不让你去，你就不能去！记住，我可不是红绫的爹，心里有气，连个屁都不敢放！”
小惠娘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她爹，你就由了孩子一回吧！”
小惠爹：“要死就去死，别管那么多的闲事！”
小惠激怒了，她俨然一表坚强的样子，站起来，铿锵有力地：“爹，你别欺负人了！打我记事起，就没有看过你一个笑脸！想想，你啥时候小声给娘说过一句话？好象俺娘俩会克你一样。那时俺小，不懂事，你打娘骂娘，俺看着心疼，却不敢说一句公道话。到如今，在这个家里，你还是这样的蛮不讲理。实话说了吧，猪场俺不但去，而且，俺还准备嫁给根生哥当媳妇呢！你看着办吧，要杀要刮，随你的便！”
“真她妈要造反了！”小惠爹吼叫着，朝小惠举起拳头，然而面对泰然的小惠，扬在半空的拳头又无力地落了下来，他无奈地“唉！”了一声，走出屋门。
小惠娘把女儿拉在身边，脸上浮上了久违的笑容：“小惠啊，你比娘强，你真的成大人了。可娘有句话要说，别对根生有啥想法，当成亲哥哥，不是更好吗？”
小惠低声地：“娘，俺真的喜欢根生哥……”[溶入]
7
根生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背上背着一个旅行包。头发好象刚刚修整过，显得特别的精神。
根生走进猪场，红绫和小惠看到了他，叫着朝他跑来。
根生：“你们还真叫我放心，走，进屋去，看我买啥给你们。”
红绫：“根生哥，咱们的猪挣多少钱？”
“别急，让我算一下。”根生坐定，“咱们这次出栏二十二头猪，扣除饲料和杂项开支，每头猪净赚两百多元，总计下来，也赚了五千多元。如果猪的行情再好一些，赚的还不止这个数！来，我先给你们发工资，一人五百元！”
小惠推辞地：“这钱先留住，根生哥，咱们买饲料还得用不少钱。这工资吗，以后再发也不迟。”
红绫：“小惠姐说的对，等以后手头宽余了，再多给我们加利息。”
根生：“那就这样吧！”打开旅行包，拿出两套衣服，“你们每人一身，不偏不向，回去穿上试试。” 又取出一些食品。“这是孝敬父母亲的，可没有你们的份。”
红绫和小惠异口同声地：“根生哥真好！”
根生又吹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小惠：“红绫，唱支歌吧。”
于是红绫就轻轻地唱了起来：“红红的太阳落山了，俺的羊儿吃饱了。村上的炊烟消散了，俺该回家了。羊儿羊儿慢些跑，俺的鞋子跑掉了，羊儿羊儿等等俺，野狼不会追来了。扬起长鞭抽个响，咱们平安走过山腰腰……”
天空挂着朵朵白云，那悠悠的歌声，回响在天际，咋听起来，还真让人感到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歌声呢！
8
一辆黑色的轿车朝村庄驶来，在根生的猪场停了下来。走下车的是阿良，带着一副墨镜，头发在脑后高高地挽成一个髻，显得十分的神气。
根生正在饲料室教红绫和小惠怎样配饲料。
阿良进门：“有人在家吗？”
根生迎上前去，不由大吃一惊：“你……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阿良：“在家寂寞，就想起了你，于是就决定前来看看你！”
根生：“那进屋坐吧！我这里很简陋，别介意。”
小惠和红绫不知所以地望着他们……
阿良：“这两位是你的员工？不错！不错！两位姑娘，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阿良，是你们老板的前妻。这贫穷的小山村也曾是我的家，惭愧的是我就没有回来过，因为我不喜欢农村。根生，你能不能抽点时间和我聊聊？是的，我们只聊天。”
根生：“当然可以，你知道，我爱写些诗歌什么的，喜欢简洁，最讨厌的就是老太婆裹脚布，冗长，繁杂！”
阿良：“那咱们就走吧？尽管你话里藏针，我还是喜欢听。”
他们走进轿车，阿良开动车子。根生把头埋在两手之间，仿佛又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轿车在一片树林处停下来，阿良道：“我是不是让你很痛苦？”
根生伸直了腰：“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阿良！不过我想，就现在我们的身份，你是不应该说更多的了！”
阿良：“你真的把我当成了陌路？”
根生：“我只想让我受伤的心早日康复。”
阿良：“你恨我？”
根生：“我没有理由恨你。”
阿良：“现在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毫无关系？”
根生：“要说关系，那就是，对你，我会象对所有的人一样，当你处在危机的境地时，我绝对不会落井下石的。”
阿良：“别这样，根生，真的别这样！过去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待你，现在想起来很后悔。不管怎么说，你提出离婚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我想用家产拴住你，可是你……你宁愿做穷汉，也不愿做我的丈夫。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丈夫，都怪我没有好好珍惜。”
根生：“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阿良，就从头开始吧！你是一个爱钱的人，你已经拥有了很多的钱，再说，你的新郎君又很会赚钱，这是多么让人羡慕的日子呀！”
阿良：“根生，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我想和姓马的离婚，和你复婚。现在我才明白，钱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根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根生：“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阿良，那是不可能的！”
阿良：“根生，希望你能同情我的处境！姓马的不是人！他在外面玩女人，在外面挥霍赌博……稍有不顺心的事，他就挥舞着拳头打人。可是你……根生，你可是从没有打过我的！你看，我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我真的不能忍受了！”阿良抽泣了。
根生：“真对不起，阿良，你受苦了。我却无能为力，真的无能为力！”
阿良：“根生，因为我爱你，你离开我，我就特别的恨你！你跟我走吧，咱们回城去，别在这里受罪了！以后，我再也不挑三剔四了，我什么都依着你……”
根生：“我……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本来生长在农村，对农村怀着深厚的感情……况且，我现在又有了意中人！”根生跳下汽车，“如果没有别的事，阿良，我就走了。我真担心，一旦你的新丈夫知道你来过这里，他会揍死你的！”
阿良：“你真的不再回头了？根生，你知道我的性格，我是一个不爱就恨的人！”
根生：“我什么都知道。”挥起手，“再见了，阿良！”转身离去。
阿良在车内，望着根生的背影，发狠的心声：“你让我发疯，我真想撞死你！”
9
村边水井上，红绫爹在打水，根生走过来，去接水担，红绫爹拒绝着：“不，根生老侄子，，我还能挑得动。”
根生望着红绫爹异样的神情：“大叔，你这是……”
红绫爹叹声气：“根生，我就想找你拉些话。”说着放下水桶。
根生：“你老有什么话尽管说，我听你的。”
他们蹲在地上。
红绫爹：“根生啊，看看俺们这个家，你说难不难？难啊！”
根生：“我知道，大叔，咱们乡下人，没头没脑地活着，不容易啊！”
红绫爹：“好几回，我想找你聊聊，可是……我说不出口啊！”
根生沉默不语。
红绫爹：“啥事我都看在眼里，红绫喜欢你，你也喜欢红绫，可是……根生啊，大叔巴望着有你这样的女婿才好呢！只是……就算委屈你了，孩子，冷了红绫吧！就算我求你了！”
根生不解地：“你这是……”
红绫爹：“我做了一辈子好人，谁也没亏待过，今天就算亏待你了，老侄子。就算为俺们的家帮个大忙，冷了红绫吧！俺们不能没有香火啊！俺不死心，只想着慢慢开动红绫，能给傻蛋换回个媳妇。”
根生：“其实我也正想找你谈谈，我爱红绫，真的很爱她。大叔，听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就是我根生不配红绫，就是红绫她不嫁我根生，我也不愿看着她跳火坑啊！上次红绫自缢寻短见，教训还不够吗？不管男孩、女孩，都是父母的心头肉。糟蹋不得啊！”
红绫爹拿起水担：“别让红绫在你那里干了，老侄子，大叔求你了。”
根生近乎绝望地蹲在那里，双手抱着头颅，沉默不语。
红绫爹挑上水桶往回走，迈着艰难的步子。
10
闪电雷鸣，倾盆大雨“哗哗”地下着。这个世界上，除了雷声和雨声，仿佛再没有别的声音了。风摇拽着树木，山洪暴发。
村头的山坡上，根生站在风雨中，任雨水浇泼。
[推]根生手中拿着一瓶酒，不时饮上一口。“老天爷啊，你疯吧！疯吧！”他仰首向天，“我根生到底哪里亏对了你，你竟如此捉弄我？天啊，要塌就塌下来吧！”
根生放声狂笑，最后竟成了伤心的恸哭，那哭声压过“轰轰”的山洪，传出很远……
11
天晴了，经过雨水的清洗，山显得格外的绿，格外的新。
红绫哼着小调，迈着快捷的步子去小惠家。她刚想进屋，却停住了脚步，屋内传出了小惠和小惠娘的对话。
小惠娘：“小惠，听娘的话，只做根生的妹妹，别有其它想法。”
小惠：“不，娘！俺要嫁根生哥，没有根生哥，俺就去死！”
[摇]红绫的眼里立时涌上了泪水，呆呆地立在那里不动。突然，她把手放在唇上，转身向院外跑去。在村头根生的养猪场旁，她站住了，犹豫了一会儿，便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根生正在睡觉，被子把头蒙的严严实实。红绫走到他的床前，轻声地：“根生哥，我是红绫啊！”
半天没有反应，红绫别扭地等在那里。
根生拉开了被子，他的双眼汪着泪水，望着红绫，便是一阵的咳嗽。红绫忙上前扶着他，却被他慢慢地挪开了她的手，很冷漠地：“我没事。红绫，以后……你就别来这里了！”把脸转向一边。
红绫吃惊地：“你……你这是……”她用手捂住嘴唇，生怕哭出声来。突然，她猛地转身，朝外面跑去。根生的声音仍追着她吼叫：“以后你就别来这里了！”
红绫用手捂住耳朵。
12
红绫家。
红绫躺在床上，她的眼睛里流着泪水。
小惠的声音回响在她的耳边：“不，娘！俺要嫁根生哥！没有根生哥，俺就去死！”接着，根生的画外音又起：“你不用来这里了，红绫，你不用来这里了！”
红绫提高嗓音朝屋外喊：“娘！你进来！”
红绫娘忙走近红绫的床边：“啥事啊？你就说吧！”
红绫木然地：“俺想通了，俺要给傻蛋换媳妇！”
红绫娘有点不相信地：“你说的啥？”
红绫又提高嗓音说了一遍。
红绫娘高兴的不能自己：“真是乖孩子！老天总算睁眼了！这太好了！要不，明天就去相看吧？”
红绫：“不用相看，只要人家同意，俺就没说的。”
红绫娘：“那我就找小惠爹去说媒……”欲走。
红绫：“别走！对人家说，要娶，现在都成，不过，得照着老式的办，俺要坐轿子！”
红绫娘：“这……”有些为难。
红绫：“俺说了算，这事不能变！”
红绫娘：“中！中！”朝外面走去。
留下红绫一个人，不能自己地哭泣起来。
第四集
1
红绫端着洗衣盆朝河里走去。
根生迎上前去：“红绫，你真的要换头亲？”
红绫站住，神情木然地：“是答应了。”
根生：“你不觉得……”
红绫：“我觉得很好。”
根生：“可是……”根生痛苦至极，语塞了。
红绫：“俺想，俺这样做是对的，一对得起爹娘，二对得起……”
根生：“别说了，红绫！我的心都快碎了！我不敢想以后的日子……我不知道我该怎样活着！”
红绫冷冷地：“其实有些事也不必那样认真。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
根生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头深深地低下去。
河里，红绫坐在河边发呆，河水中映出她的影子，她流泪了。
2
根生家。根生在床上睡着，两只眼睛却大睁着，小惠走到他的床前，手中端着一碗热汤。
“几天不吃不喝，这不中啊，根生哥！这样下去，你会……”小惠流着泪水央求，“根生哥，不能就这样趴下去啊！”
根生有气无力地：“小惠，我真的吃不下啊！”
小惠把汤放在小方桌上，在根生的床边坐下，轻声细语地劝慰着根生：“你是明白人，根生哥，啥事情都得想开，你有你的事业，你应该站起来！”
根生猛地坐起来，紧拉着小惠的手，孩子似的喃喃道：“我啥都明白！真的，小惠，我不是那种糊涂人！可是……我不能没有红绫啊！”
小惠直直地望着根生：“俺知道你喜欢红绫，可是现在红绫她……根生哥，你要不嫌，俺就嫁给你……”停顿，“可是俺知道，在你心里，俺是替代不了红绫的。”
根生猛地拉过小惠，紧揽在怀里：“好小惠！好小惠！根生我……”
突然，根生松开小惠，把脸埋在被子里哭起来……
3
村头。两个推自行车的人走来，车上带着两包棉花及被里被面。一个年轻人问路：“知道红绫家在哪里住吗？”
妇女甲：“你们是……”
青年人：“俺们是下河弯村的，来给红绫送彩礼。”
妇女甲：“红绫的婆家还真不错，送来的东西还真不少！”
两个推自行车的人朝红绫家走去。
4
夜。红绫家。红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床上摆满了结婚用品。
红绫的大特写。红绫的心声：“俺这样做，到底值不值？俺不知道！小惠爱根生哥，和俺爱根生哥一样的痴，两个人总要退出一个呀！根生哥，明天俺就要出嫁了，可俺心里装的还是你呀！你也许不会知道，就是你不爱俺红绫，俺也不恨你……”
根生和小惠走来，小惠拉着红绫的手：“红绫啊，别这样，结婚是大喜事，该高高兴兴才是。你看，根生哥今天专一到城里，给你买了这些东西。”
根生：“红绫，高兴起来吧！”
红绫木然地坐在那里，心中一片空白。
根生：“红绫，临分别，就不能再唱一支歌给我听吗？”
红绫：“俺……俺以后再也不想唱歌了。”拿过笔记本递给小惠，：“拿回去吧，小惠，还放回娘的小箱子底下去。”
根生恳切地：“红绫，就唱支歌吧！让今夜这支歌，永远留在咱们的心中！”
红绫：“根生哥、小惠姐，我也祝福你们了。”接着，红绫唱起了《马什菜》歌谣，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苦难历史。
三张痛苦的面孔，都挂满了泪水。
5
唢呐吹奏起欢快的《婚礼曲》。
燃放的鞭炮。
通向山外的山道上，走着一群送亲的队伍。
[推]红绫坐在轿子上，眼泪溢满脸颊。
红绫的心声：“俺这是做啥呀?俺不知道!俺的生命也不属于自己……"
村边的一片林地里,根生望着送亲的队伍,突然,他象疯了一样,冲前几步,又站住,瘫软地跪下,双手击头,后来,把头低垂下去,手掬一把黄土·
根生的心声:"红绫!难道你就这样走了吗?"
天空,乌云遮天,闪电四起,沉雷"轰轰",看样子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6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空，撒下银白的光辉。山里的小河，河水在“哗哗”地流着，在月光下，似一条银带，折射出闪闪的白光。 一曲笛子吹奏的曲子响彻在这乡村的夜晚，那忧伤的调子，仿佛在诉说一个伤心的故事，令人潸然泪下……
一个暗淡的画面出现了……
破旧的山村，房屋的墙上，到处可以看到“打倒……”、“把阶级斗争一抓到底……”等标语。一群发疯的“造反派”，挥舞着拳头，高呼着口号，气势凶凶地朝一个农家小院冲来。
农家小院的主人，三十来岁，一身旧中山装，上衣口袋里别着一杆钢笔，看上去就是个文化人。他面部的表情显得木然痛苦，乱乱的胡子，无光的眼神……在他身后的一个角落里，躲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眼睛里同样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幼小的身子在可怜地抖动着。
他猛地回转身子，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低声喃喃：“根生，别怕！有爹在这里！”豆大的泪花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
随着“造反派”的口号声，房门被撞开。“黑杂种，接受批判去！你要老实交代和地主破鞋姚花的不正当男女关系！”一阵口号，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
小根生“哇哇”地哭叫着。“造反派”们拉着根生爹，推搡着走了出去。
小根生扑向门口，没命地嚎叫着。
7
一坐坟墓，风吹着野草，吹动着坟墓上的纸花。小根生跪在坟墓前，目光呆滞。坟墓的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妇女在拾柴草，背着篮子，手中拿着镰刀，她望着坟墓，流泪了……她叫姚花，就是当今小惠的母亲。
小根生在坟墓前叩头。
姚花低声喃喃：“大哥，是姚花连累你了……”[淡出]
8
随着画面的淡出，忧伤的笛音又起……
[推]根生坐在村头的破头上，动情地吹着笛子，他的眼睛里流出泪水……
小惠家，小惠和母亲相依着坐在院中，她们被根生吹出的曲子感染了。
小惠把头埋在娘的怀里，哽咽地：“娘，根生哥心里苦……他心里想的是红绫！这样下去会毁了他的！娘，你说该怎么办呢？”
小惠娘擦拭着泪水：“根生这孩子是可怜……我姚花对不起他爹……对不起他。”
小惠爹从外面回来了，一摇三晃，满口的胡言乱语，他喝酒喝醉了。“哈哈哈……连傻蛋也要结婚了，真他妈的是奇怪事！人活在世上，有跟有秧，才不枉走此一遭……可是我刘老汉……真他妈的白活了！”
小惠爹旁若无人地进了屋，从屋中传出他的嚎叫：“我真他妈的白活了！”
9
红绫家，傻蛋在拜天地。新娘子是一位尚不懂事的孩子，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龄。
一挂长长的鞭炮在燃放。然而围观的人却是欢喜的。
客人们挥拳行令，喝得特别的尽兴。
红绫的爹和娘甭提有多高兴了，心中的愿望得到了实现，笑的合不拢嘴。
10
夜色渐入。傻蛋的洞房。
新娘叫英姿，她胆怯地坐在床上，眼睛里流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傻蛋进屋，一边傻笑，一边宽衣解带，朝英姿扑去。
英姿害怕地挪动着：“你……你别！你千万别这样！”
傻蛋结巴地：“你是按俺用妹妹换来的，你就得和俺睡觉，给俺生娃娃……”
英姿用乞求的目光望着傻蛋：“俺想俺爹，想俺娘，俺不……”英姿哭了。
傻蛋扑了上去，却被反抗的英姿抓破了脸皮，傻蛋歪着那张扭曲的面孔谩骂着：“我……我日你先人！你……你敢打我？我日你……”傻蛋犯凶了，瞪着狠毒的眼睛，挥舞着拳头朝英姿打去……
小英姿后退着，可怜的颤抖着，退到了墙角，再也没有退处了，她猛地尖叫一声，顺手拿起一条小凳，猛地朝傻蛋砸去。
傻蛋满脸是血，晃动几下，倒在地上，死了。
在门外听动静的红绫娘，听势头不对，推开房门，眼前发生的一切叫她惊呆了，她上前把傻蛋抱在怀里，连声叫着，好久没有应声，她知道傻蛋死了，浑身抖动着，嘴里不住地喃喃：“这……这……天啊，这是为了啥……”身子猛地向后一仰，也死去了。
雷鸣闪电，撕扯着凄凉的山村夜晚，暴雨自天而降，淹没了所有的一切……
11
在一坐山坡上，凸起了两坐坟墓。山风吹起地上的枯叶，飘得满天飞舞。
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声凄凉的叫声传向远方：“傻蛋……”回声悠悠，凄凉悯人。红绫爹发疯了，他衣着褴褛，声声呼喊着傻蛋的名字，奔跑在窄窄的山道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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