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深秋，秋风瑟瑟，树叶飘落。
流水的小河，河面上漂着残叶，顺水而去。
一首民间小调由远而近飘起：
马什菜，坐花轿，刚不尿床出嫁了，爹不要，娘不要，婆家娶去又嫌小。冬去了，春来了，一个太阳出来了。
地薄就怕根子深，风雪雨霜独自俏，小河流水长东去，一天一天长大了……
随着歌声，推出下列镜头：
凄凉的乡村，村头的一棵柿子树；山间的小径上，一位男人提着行包走来。他走过一个陡坡，眼前出现了一个荒凉的小山庄。他松了口气。
一个女子在河里洗衣，她看到他，一怔，又慌忙故作镇静地继续洗衣……
夕阳。
又一位女子赶着羊群牧归，她好象什么也没有看到，从男人的身边走过，羊群踏起漫天尘烟……
夕阳沉入西山……
推出片名：
《远乡情烟》
第一集
1
夜，静静的夜。辛劳一天的农人都已沉入梦乡。然而在村头的一个院落里，还亮着灯光，亮光从窗子中透出，点亮一片黑暗。
室内，尽管家俱不多，拾掇得很整洁，眼下主人还在拾掇着。他叫根生，三十来岁，刚和城里的妻子离婚回来。从他的穿着看，的确和乡下人有不同之处。
他猛地躺在干净的床单上，把头仰在后面。
根生的画外音：“摆脱了阿良，就象摆脱了一场灾难，我的精神从没有这样快活过。然而面对眼前的现实，又该如何去生活？父老乡亲们会怎样的评价我？从那些眼神里，我似乎感受到，他们在蔑视我！他们不会理解我的这种行为……是啊，放着荣华富贵不去享，非倒腾着离婚！这就是他们蔑视我的唯一理由。他们不会想到，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能比活在一个无爱的家庭再使人痛苦了。任何行为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根生不会太在乎。现在许多人从农村涌向城市，而我却从城市走向农村。我相信，我会有作为的！”
[溶入]
2
[淡入]黎明，村头的一盘石碾，石磙已不知去向，显然已多年没有用了。
一位老汉抗着木犁，赶着牛下田耕耘。
旭日冉冉升起……
根生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好象在想着什么。
外面飘来一曲动听的民间小调：
黄泥巴捏泥人，捏个哥哥放心里，想让哥哥抱抱俺，哥哥就是不言语。俺要做他新娘子，这就娶去拌黄泥，心心相印一个劲，再捏一个大泥人。
下雨了，哥走了，没打伞，没穿衣，等啊等啊等白头，哥你为啥不回哩？俺狠俺怨铁心的哥，心里咋就没妹妹！
院内传出喊声：“红绫回来！”
“哎！”女孩应着，放下怀中的羊羔，蹦跳着进了院子。根生一笑，不可思议地摇头。
3
[切入]根生走过来，转入一条小巷。
小河边洗菜的几个女人在议论：
妇女甲：“这种狗男人啊，不是好东西！在城里放者好好的光景不过，非要闹啥离婚！”
妇女乙：“是不是又混上野的了？”
妇女丙：“这种事还用问？听说城里的人可花了，干了不要脸的事，连脸都不会红。”
在离几位妇女不远的河上游，一个漂亮的女子在淘菜。她不平地嚷嚷：“真是！尽咬舌根！”她叫小惠。
妇女甲：“小惠，回去了。”
小惠：“你们回去吧，我还没有洗完呐。”
几位妇女散去。小惠有意减慢淘菜速度，不时回望。根生走过来，小惠忙提篮迎上去。
根生打量着小惠：“你是……噢，想起来了，你是小惠！”
小惠：“根生哥！”羞怯地低下头。
根生：“咱乡下的女孩子，咋就象做贼似的，没有一点大方的样子。小惠，还记不记得，那时你上一年级，我上四年级。天下雨了，河里涨水，我要过河，你却不让，没办法，我就把你背上。”
小惠点了点头：“上到二年级，俺爹就不让上了，他说女娃读书没得用处。”
根生：“咱乡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真没办法！”
小惠：“根生哥，有空就到我们家坐坐，现在你一个人，怪寂寞的。”
根生：“我刚从你们家出来。找你爹，想和他商量商量，占咱村一点废弃地，我想搞个养猪厂。听你妈说，今天乡里开组长会，你爹开会去了。”
小惠：“这是好事，我跟爹说。”
根生：“那就太谢谢你了。”
小惠：“我走了，根生哥。”
根生望着小惠离去的背影，吹起了口哨，那是《义勇军进行曲》的最后两句：“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进！”
4
小惠家。傍晚的时候。房中都已开了灯。
小惠的母亲在厨房忙着做饭，她五十来岁光景，头发花白，显得很老态。
小惠的父亲和小惠对坐在堂屋。可以看到，父亲的脸阴沉得可怕。小惠爹把吸过的烟灰磕在鞋跟上，叹了声气：“我答应你，就咱村那片不毛之地，让他小子倒腾去吧！”
小惠惊喜地跳起来：“爹真好！这我就找根生哥说去。”
5
[切入]根生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随着他的疾书，他的画外音起：“我突然觉得，我已不自觉地走进了一个胡同，没有人语、没有光明，只有我自己……积郁在心中的话语没处交流。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充满了不信任的神色。
尽管时代在突飞猛进地发展着，也不能不使人承认，在这偏僻的山村里，的确还存在着愚昧的陈规陋习……我的父老乡亲们啊！”
[摇]小惠站在门口，甜甜地端详着根生……
根生扭过头，看到了小惠，忙站起身，：“快进来，小惠。”
小惠站着不动：“俺想看你写字的样子……”羞怯地低下头。
根生把本和笔拾掇起来：“进来吧，小惠，根生哥不会吃你。”
小惠进屋，慢慢地坐在床沿上，怯懦地：“俺想问问你，又不知该不该……”
根生：“想问就问，我什么都不会在乎。”
小惠：“城里就是比咱乡下好？”
根生：“这个……小惠，好与不好，关键在于你喜不喜欢。”
小惠：“你为啥要离婚？是嫂子不好？我看你可不象那种坏人。”
根生：“感情方面的事情，很难说得清楚。至于我和阿良，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忍受她的那种自私与狭隘。你不会不知道，十二岁那年，我就没了父亲，母亲又死的早，我就象霜后的树叶，过早地离开了支撑自己的重心。后来，我流落到了城里，是阿良家收留了我，接下来我们就结了婚。真的想不到，从此我的自由便落在了阿良的手里，我的一切行动都得听她的，她不让我回家乡……甚至她不让我给爹上坟！在阿良的眼里，我不是丈夫，只是她的小伙计……”
根生的眼里溢出了泪光。
小惠走向前，递给根生一方手帕：“别说了，根生哥，你真的可怜……”小惠也流泪了。她安慰着木然的根生，“既然到了这一步，咱还得好好过日子。咱们这土不拉几的乡下人，自己还得看得起自己。我跟爹说了你的想法，他说，那片不中用的地随你用。根生哥，人往长处看，你会站起来的，我信你……”
根生舒了口气，伸展了一下胳臂：“好小惠，真该谢谢你。我会记着，在我最黑暗的时候，是你给我带来了一丝亮光……我不会灰心。”
根生又吹起了雄壮有力的口哨……
沉寂的黑夜，回旋着根生的口哨声……
6
村口的一片空地。
根生赤背在平整着土地，汗水顺着脸颊流淌。
小惠洗衣走过来，放下盆子，帮根生刨土。
青年小梁开着一辆拖拉机过来，大声地和根生打招呼：“根生哥，砖啥时候拉，就说一声，我支援！”
根生：“场地差不多了，今晚到我这里来，我把钱给你，明天就拉。”
小梁应着，一路尘烟地走了。
小惠娘提着一个老式茶壶走过来：“根生，快过来歇歇，喝口茶。干起活来不能不要命。”根生走过来，小惠娘用手巾为根生擦汗，心疼地说：“孩子啊，猛干重活，可得试着干，弄啥事，都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根生：“大娘，我知道了。”
小惠放下铁锨，走向前，撒娇地：“就知道疼根生哥，看我也有汗水了，为我擦一擦。”
小惠娘：“娘的心最公平，谁也不偏向。”为小惠擦汗。
三个人开心地坐在那里，象一家人一样扯着闲话。
这时，从不远的山坡上，传来了红绫那动听的歌声：“山上的玫瑰开花了，牧羊的妹子长大了，哥哥背着行李圈，他要出山了。躲在窗口望哥哥，不敢去打扰。一厢相思翻心里，哥哥不知道……”
根生听的有些入迷，小惠娘的神情也有些异样。红绫的歌声仿佛勾起了她久远的心事。
小惠：“红绫俺们俩可好了，根生哥，你觉得好听，有了空儿，我去找红绫，让她专一为你唱。”
根生梦醒似地：“啊，是好听、是好听！”
红绫的歌声又起……
7
小惠家。
小惠娘做好了饭，叫小惠给根生送饭，小惠应着，端起一碗捞面往外走。
小惠路过红绫家门口时，看到红绫正在圈羊。小惠说：“红绫，晚上在家等我，我要找你玩。”
红绫：“我等你就是了。你这是……”
小惠：“俺给根生哥送饭去。”说着走开。
根生正在院子里劈柴，准备做饭。小惠走进来：“别做了，饭送来了！”
根生放下斧头，感动地：“以后的日子还长，总这样，那可不行。”
小惠：“这顿饭先吃了再说。以后你忙，我就来给你做饭吃。”
根生接过饭碗：“我真饿了！”狼吞虎咽地吃。
小惠认真地看着根生吃饭，对她来说，根生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8
[切入]小惠家。小惠爹在气恼地训斥着小惠娘。小惠娘显得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小惠爹：“我说你这老不死的，你给我听着，你再敢象亲娘一样对根生那崽子，我就用剥羊刀把你活剥了。实话告诉你，我松松口，他小子过去，我紧紧口，他小子就过不去！”
小惠娘跪地求饶地说：“我说他爹，根生可怜，千万别给他小鞋穿。孩子从小受苦，现在又离了婚……”
小惠爹：“要不要我把你过去的事全抖出来？”一脸狞笑。
小惠娘：“千万别，我都是该死的人了，千万给我一个面子，别让人……我死后还让人说三道四……我怕……”
[大特写]：一双流泪的眼睛……
9
静静的山村之夜。月光如水，一曲情歌冲击着沉寂的夜晚。
“山顶上谁的歌耶，飘过了山梁梁。那是相思的歌耶，流进了小妹的心。走过来啊，别让思念落空，牵紧手啊，一路相扶相拥，天涯的太阳，挂在我们的心里。一生相守，从此永远不再有黑暗。”
红绫家亮着灯。
红绫的单人床上，小惠和红绫懒洋洋地躺在那里，红绫手拿着一个旧日记本，在轻轻地哼唱着……
小惠：“红绫，以后你也教我唱歌吧？”
红绫：“俺只是瞎哼哼，咋敢教你？”
小惠：“俺说好听就好听。你要不教，俺就把这本子要回去了，还放回娘的小箱子底下去。”
红绫：“你不怕村上的人说你疯子吗？”
小惠摇摇头：“俺也想象你那样唱歌，俺想唱给根生哥听。”
红绫：“你爱他？”
小惠轻捶着红绫，娇嗔地：“你真坏，真会羞俺。”
红绫认真地：“小惠姐，俺想知道，你娘是从哪里弄来的这本子，那些歌写的是那样的好听。”
小惠作思考状：“曾听俺大爷说，娘年轻时，也会唱好多的歌。可是……打俺记事起，从没有听到娘唱过歌。”
红绫：“你娘也识字？”
小惠：“娘可有学问了，听说她还上过啥学堂。”停顿。“你知道，俺外婆家是地主。那时地主不吃香。娘嫁给了爹，可是爹就是不喜欢娘……他总是打娘，那样子真的好凶……”小惠泪流满面。
红绫安慰地：“父母之间的事，咱们做子女的也不好多管。小惠姐，只要你想唱歌，我就教你，咱们一起唱，唱个开开心心！”
小惠和红绫拥抱在一起。
红绫的眼睛有些潮湿了，伤感地说：“说真的，我唱啊，唱啊，看上去没有忧愁。其实，有谁知道俺的心啊！和家里闹着吵着，总算读完了初中。俺的音乐教师都夸俺将来能当歌星。可是俺爹死活不让上了，俺拗不过，现在都是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整天赶着一群羊，放啊、放啊，也不知道要放到哪一天！有时候，俺真想远走高飞。”
10
村头。
根生的养猪场正在施工。根生又是和泥又是搬砖头，弄的汗流浃背，小惠也在帮忙，不时伸手揩拭额头上的汗水。脸上流露出欣喜。
小惠爹走过来，根生忙迎上去敬烟，小惠爹拨过根生的手，面部毫无表情地：“小惠回家去！”
小惠为难地望着根生：“这……”
根生勉强地笑笑：“有事就回去吧；这里人手够用。”
小惠爹又催促地：“叫你回去就回去，磨蹭个啥？真他妈急人！”
小惠不情愿地离去。
根生别扭地说：“多亏父老乡亲们还没有忘记我，我根生一定好好干。”
小惠爹：“人只要有良心就中。”转身离去。
根生望着小惠爹离去的背影，一脸不知所以的疑虑，自语：“他这是怎么了？”
11
红绫家。
红绫在给羊抹药水。门口，一个二十多岁的傻子在玩土堆，他叫栓柱，外号叫傻蛋，是红绫的哥哥。
羊猛地一挣，踢翻了盛药的碗，把红绫掀翻在地。
红绫站起来，生气地打羊。他看到傻蛋津津有味地玩着，鼓嘴吆喝：“死家伙，你不会过来帮个忙啊！”
傻蛋望着她，傻笑，扮鬼脸，又去玩耍。
红绫气冲冲走过来：“我叫你玩！我叫你玩！”用脚把土堆踢平。
傻蛋“哇哇”地哭叫起来。
红绫娘急走上来，心疼地拉着傻蛋：“乖，这是咋了？别哭，又是妹妹欺负你了？我教训她！”
红绫生气地站在羊栅栏门口，不支声。
红绫赌气地：“就会心疼你那傻蛋！”
红绫娘：“红绫啊，你这死妮子，就会欺负你哥哥！闺女再好，终究是别人家的人。俺还指望栓柱给俺养老送终哩！”
“哼！那就让你们的栓柱给你们放羊好了！”红绫走开。
红绫娘叹气，无奈地摇头。
12
傻蛋摇摇晃晃地赶着羊群出了村子。
[摇]小河里，傻蛋在摸螃蟹，弄的满脸污垢。
羊群散开，跑的到处都是。
傻蛋跑去赶羊，怎么也无法赶到一起，坐在那里傻哭。后来，把嘴一鼓，干脆专心地下河摸螃蟹。
13
山地斜坡上，红绫爹在扬鞭赶牛耕地。他光光的头上裹着一个毛巾。衣着破旧。脸上堆满了皱褶。一看上去，就知道他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红绫走上来：“爹，我帮你耕地。”
红绫爹边赶牛边问：“羊谁放去了？”
“你家傻蛋。”
“他能行？”
红绫：“也让他学着干点活吧！等你们都老了，可不能让他饿死了。”
红绫抢过爹手中的犁把手，吆喝牛，样子挺在行的。
“咋样？我中吧！”红绫笑嘻嘻的。
红绫爹抽着旱烟，一锅一锅地抽，他望着红绫，自语：“要是个娃娃该多好啊！”
高高的天空，蓝蓝的白云……
14
夕阳沉入西山，天黑了下来。
红绫家。羊圈里，羊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红绫焦急地喊：“爹！妈！你们快出来看啊！咱们的羊可要死光了！”
老两口起床，被眼前的情况弄的目瞪口呆，又束手无策。
“天又这么黑，可咋办呢？”红绫不住地喃喃。
根生的住房和红绫家距离不远。
根生正在院子里凉衣服。听到红绫家的闹嚷声，于是他就走过去。
红绫娘：“根生啊！快生个法子吧！这可是俺们家的全部家当啊！”
根生跳进羊圈，拉出羊的舌头端详一阵。“这是药物中毒！得马上买解毒药去！”根生果断地说。
红绫爹：“都怪这小子不好好放羊，跑到人家的庄稼地吃了农药。看我咋样收拾他！”
根生：“别说这些了，大叔，重要的是快买药去！这我就走。”欲走。
红绫娘：“天这样的黑，到山外又好几里的路……”
红绫抢言：“我路熟的很，要不我给根生哥做伴去！”
根生：“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红绫：“走吧，我的胆子可大了。”
红绫拉上根生，他们的身影溶入在夜色之中……
15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根生的房中，根生正在酣睡。
小惠和红绫走了进来，小惠用一根草拨动根生的鼻孔，根生翻个身又睡着了。
小惠和红绫会心地对视而笑。
根生醒来了。翻身起床，不好意思地：“噢！是你们俩！”
小惠：“你真中，根生哥！红绫家的羊全活过来了！”为了表示感谢，我特意把红绫带来唱歌给你听。”
根生洗脸。“昨晚上折腾一夜，我可是有些饿了。”
小惠：“今天我们俩请客了。红绫，快去给根生哥端饭去！”
红绫去厨房端来了饭菜，还冒着热气。
根生感动地：“你们真好。来，我们一起吃。”
红绫：“俺们都吃过了；你好好吃吧。”
根生拿起筷子，象想起了什么伤感的心事，面部顿时浮上阴云。
根生的心声：“我……我已好久没有吃上这样可口的饭菜了。”
[特写]：一双潮湿的眼睛。
[拉]：红绫和小惠坐在那里，望着根生，又低头不语。
“别想的太多了，根生哥……你心里苦……俺娘啥话都说了。”小惠劝慰着根生。
根生：“我现在心里很甜，真的。”
红绫：“根生哥，你吃饭，俺好唱歌给你听。”
根生：“唱吧！我听着！”他有意提高了音调。
歌起：“山里牧羊的妹子，今年十八九，山上的花儿开了，她却一脸的愁。远离山里的哥哟，你咋不回头？看看妹妹的脸，牵牵妹妹的手。流出了相思的泪哟，打湿了脚下的路。求求头顶的燕子，给我带条路。我要去寻哥哟，不怕多辛苦，那怕万里路。”
歌声飘过青青挺拔的竹林，汩汩流淌的小河，还有深绿的庄稼地……
第二集
1
村头。根生的猪舍已落成。
一挂长长的鞭炮被点燃，噼噼啪啪地响。
根生燃放，场地上拥满了人。孩子们象过年一样，在地上抢拾哑炮。
红绫和小惠高兴地拥抱在一起。
2
根生家。根生正在拾掇着行包，准备出远门的样子。
小惠慢慢地进屋，羞怯地：“根生哥，你要出远门？”
根生：“我要去省城一趟，到人家的养猪场学习学习，要不几天就回来了。”
小惠：“天冷了，要穿厚实点，当心着了凉。”从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根生。“这是俺平时积攒的一点钱，你拿着，在外面会用上的。”
根生感动地：“不！小惠，这钱你留着！再说，你娘的身体又不好。咱们庄稼人，弄几个钱不容易呀！”
小惠固执地：“你看不起俺，根生哥！”
根生：“你咋能说这样的话，小惠！我可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要不这样，这钱放在这里，你用着的时候就来取好了。”根生接过钱。“小惠，我这就走了，你可要好好的照看门户啊！”
小惠：“你放心走吧！”
3
根生行走在山道上。
红绫在放羊，她看到根生，忙迎上去：“根生哥，你要到哪里去？”
根生：“我要去省城。咱们的猪舍造好了，我这就引种去。干啥事没有技术不行，我们要多向人家学习。”
红绫：“省城一定好玩了！根生哥，让俺和你一块去好吗？”
根生：“当然中。可是你的羊咋办？要不等以后再说好了。”
红绫鼓嘴：“俺也想开开眼界。根生哥，带上俺吧。俺学了能耐，还能帮你的忙呢！”
根生：“那好啊！红绫一定是个能干的女孩。”
红绫忙赶着羊往回走，根生望着红绫的背影，自语：“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4
一辆客车在公路上疾驶……
[推]红绫依着车窗坐着，外面的景致使她感到新奇，她不时回头问根生，这是什么，那是什么，根生耐心地给她解释着。
[拉镜头]客车在一个山坡处消失……
5
省城的一家大型养猪场。根生和红绫一前一后走来。
门口的看门老头迎上前：“你们找谁？”
根生：“你们的刘老板在吗？我是他的朋友，刚从乡下来。”
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轻人走出办公室。他看到了根生，忙向守门老头打招呼：“老柴，让他们进来！”快步走向根生，拉着根生的手：“真想不到这么快你就来了。一路颠簸，一定很累了，快到房中歇息。”
他们坐在沙发上。一位女服务员为他们斟茶，红绫坐在沙发上，神态显得异常的别扭，刘老板指着红绫：“这位是……”
“她叫红绫，是邻家的妹妹。”根生说。
“哟！都是自己人，别太拘束了。”刘老板哈哈大笑道。
刘老板伸了伸胳臂：“唉！时光过的真快，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根生老兄，我真该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帮助了我。虽然钱的数目不大，可真救了我的大急。为那事，还让你和阿良狠狠的生了一场气，现在想起来还过意不去。”
根生：“谁让你是我的老同学呢！”
刘老板：“你现在经营什么？一定很发达了。”
根生：“我现在真的是一贫如洗啊！”
刘老板：“我不相信。就阿良那精劲，我敢说，老兄，你注定要做富翁的！”
根生：“阿良是很富有，可与我毫无关系。”
刘老板：“你们……”
根生：“我们离婚了。”
刘老板：“为什么？”
根生：“有太多的原因。”
刘老板：“那样的话，你将失去……”
根生：“我将失去金钱。真的，我不在乎金钱。是我提出和阿良离婚的。而且，只要了……五千块……不管怎样，事情就这样结了。我只想过上平淡而又充实的日子。”
刘老板：“阿良的脾气有目共睹，是不讲道理。离婚并没有什么不好，对于死去的婚姻，离婚倒是一种最彻底的解放。”
根生：“我是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你如今的成就，于是今天就来打搅你。”
刘老板：“咱们兄弟之间，别说外气话。有什么帮忙的，直说好了。”
根生：“我回到农村以后，精神上也悲观了一阵子。因为那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山村啊！就拿红绫来说，死拧活缠，总算读完了初中，然而回到家干什么？她每天都放羊，整整放了五年，从没有走出那个山旮旯。”
刘老板：“就没有想过出来闯一闯？”
红绫低头轻语：“俺想过，心里也知道苦，可就是没有人支持俺。”
根生：“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现实啊！刘老板，我真是动了不少脑筋，想来想去，就是没有什么可干的。最后就办起了养猪场。今天说实话，来你这里，一来是取经，二来想从你这里引进几头种猪。希望你能支持。”
刘老板爽快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的来意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向门外招呼：“端饭了！”
端上一桌丰盛的饭菜。
刘老板：“我想你们一定饿坏了。不过我姓刘的有个毛病，不把事情谈彻底，就不准吃饭。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
根生：“红绫，别见外，要学会放松自己。说真的，刚回到咱那小山村，我总感到有说不出的别扭，现在倒习惯了，真让我离开，我还真舍不得啊！”
刘老板的电话响了，他接电话。回头向根生：“区里有个会议，我得赶过去。你们吃过饭，可以穿上消毒衣，到处转转。想取真经，就自己取好了。至于种猪嘛，过两天我派人送过去就是了。”
开来一辆轿车，接刘老板离去。
6
繁华的城市街道上，蜂拥的人流，穿梭的汽车。
刘老板的养猪场，整洁的猪舍，肥嫩的猪群。
根生和红绫在一位员工的引导下，参观着猪场。红绫不时在小本上记着什么……
7
小城的一个小站上，根生和红绫走下汽车，天已接近黄昏。
他们沿街行走。
根生：“今晚我们只有在这里住下了。”
红绫喜悦地：“明天，就又回到咱们的小山村了。根生哥，以后你出远门，就还带着俺，跟你在一起，俺真的感到很幸福。”
根生：“有你在一起，我也感到特别的愉快。”
一家旅馆。
根生和红绫走进旅馆，登记住房。
根生关上门，疲乏地躺在床上，他又吹起了《义勇军进行曲》的最后几句。
有敲门声。门推开，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打扮妖冶，嘴角上挂着嘲讽的笑。她径自坐在沙发上，阴阳怪气地：“欢迎！欢迎！真想不到我的前夫又住进了我阿良的旅馆。”
根生慌忙坐起：“这……咋能这么巧？”
阿良：“有缘千里来相会嘛！也许这就叫缘分未尽。”
根生：“阿良，作为你的前夫……不！应该说是你的朋友，我真诚地祝你幸福！”
阿良：“我不知道你现在生活的怎么样。其实，不管怎样，都不能怪我阿良。你要和我离婚，我以牙还牙，从经济上制裁你，也在情理之中吧？”
根生：“不怪你，阿良，我真的不怪你！”
阿良：“如果你实在缺钱用，只管来我这里拿好了。我不会介意的。听说你新近搞了什么养猪场，手中的那点钱够用吗？”
根生：“我还过得去。谢谢你的关怀。”
阿良抢言：“虽然我在这小城里，你的一举一动，我可都关心着。”
根生：“你如今还记得我，真过意不去。我根生以前有错怪的地方，还求你原谅了。”
阿良：“我现在很好。你知道，我是一个不能没有男人的女人。我现在的丈夫马老板，虽然没有你温顺漂亮，但就是会挣钱……”
根生：“祝贺你。”
阿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突然，她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根生，你想听我说一句真心话吗？我恨你！恨你！恨你！”
门外，对门的红绫听到声音，推开门，站在门口听。房间中传出阿良近乎怒吼的吆喝声：“我要看着你根生怎样的倒下去，人不人鬼不鬼地倒下去！我要你永远不得安宁！”
阿良把头埋在双臂之间，颤抖地哭泣了。
8
归来的山村道路上，根生和红绫并肩而行。根生的兴致特别的高，而红绫却象怀着什么心事似的沉默不语。
眼前出现一个水库，碧波粼粼，不时有几只飞鸟从空中飞过。根生冲着远方高声呼叫，回声绵绵……
红绫看了一眼根生：“根生哥……”
根生：“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红绫，记住这些日子吧！许多年后，就是我们有了很多的钱，也不会忘记这个苦难的开端。”
红绫：“俺会记住。”
他们来到水库的近水处，远处传来了一个老汉的歌声：《东方红》，这支歌被老汉唱得真切自然。
根生：“红绫，你咋------不高兴？”
红绫：“俺没有不高兴……俺心里甜……和你在一起……”
根生：“唱支歌吧，红绫，我就是喜欢听你唱歌。”
红绫：“只要你想听，俺就唱。”于是红绫就唱了起来：“乡村的土路上，走过了一个人，那是我梦中的他呀，偷走了我的心。屋后的山坡上，坐着一个人，那是我思念的他呀，掠去了我的神。山虽然高高，挡不住一往情真，沟虽然深深，隔不断似水柔情。记住了，记住了，在流去的岁月里，咱们永远不会再孤单。”
` 根生忘情地听着，红绫投入地唱着，那悠悠的调子，打动人心，而红绫自己，眼里也噙满了泪花。
沉默。
突然，红绫扭过头，直直地望着根生，近乎央求地说：“你娶俺吧，根生哥！昨晚你和阿良的话，俺都听到了。你好可怜啊！俺会好好待你，不会象阿良那样骂你……”投入根生的怀抱。
根生木然地搂着红绫：“冷静点，红绫，根生哥是离过婚的人……”
红绫：“俺不嫌！俺知道，你是好人……”
[特写]：根生的眼里荡溢出激动的泪光。[淡出]
9
[淡入]红绫家，时值黄昏。
一场交易正在进行着。小惠的父亲和红绫的父母在堂间坐着。两杆旱烟袋生出的烟雾，似乌云般笼罩着半空。
小惠爹叹了声气：“你们好好考虑，我看这门亲事还算中。你们家红绫虽然精明，可你门家傻……这我就不多说了。换头亲嘛，可找不来十全十美的搭配。”
红绫娘：“人活世上无后，就不算一个人家，只是红绫她，她能同意吗？”
红绫爹：“那就等红绫回来商量商量。”
小惠爹：“你们也真是的，一个大姑娘家，由着她和一个大男人一起跑个啥？平时不多管教，等翅膀硬了，就后悔来不及！”
10
村头。根生和红绫站在那里，好久都不说一句话。
红绫终于开了口：“根生哥，你回去吧。”
根生醒悟地：“喔！你也回去吧；天有些凉了。”
[摇]红绫往家走，不时回头顾盼，到门口，她站住了，里面的对话声传出。
红绫爹：“咱们这土里人，活着不就是图个香火，只看她红绫啥想法了。”
小惠爹：“你们快拍个板，要中，就去相看。虽说那娃子判过几年刑，可年轻人嘛，只要改邪归正，还不算晚。人家那妮子可俊了，跟了你们的傻蛋，也够委屈的。”
红绫什么都听到了，她迈开脚步，傻了似的往回走……
11
一条窄窄的乡村公路，一辆汽车驶来，车上装着几头良种猪。
汽车停住，司机下车，问一位拾柴的老人：“老大爷，你知道白庙沟在什么地方吗？”
老大爷指了指一条山道：“这就是去那村子的路，行不得汽车的。”
司机：“你可知道那里有个叫根生的人，他正在搞养猪场。”
老大爷想了想：“知道了、知道了！他的爹和我还很熟呢！识文断字的一个人，因为在‘文化大革命’中说错了话，让活活斗死了。听说那孩子在城里离了婚，刚回来不久。”
司机焦急地：“这可怎么办呢？”
老大爷：“翻过这道山梁梁，再过两条河，有五六里路哩！”
山梁上，根生，小惠及几位年轻人走来，他们说笑着，把致富的希望寄托在根生身上。
小惠第一个看到那辆汽车，惊喜地用手指着：“你们看呀，人家已经到了！”大家奔跑着向停车的地方。
根生紧握着司机的手：“真是太谢谢你了！”
司机从口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根生：“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大家把猪卸下车，用绳子拴住往回赶。
根生的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
12
红绫家。红绫在床上蒙头大睡。红绫娘在床边唠叨不停。
红绫娘：“红绫啊，千委屈万委屈，就为咱这个家想想。就你哥那傻样子，要是你不换亲，他上哪里去讨个媳妇？咱这个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红绫慢慢地掀开被子，脸上印满了泪痕。
红绫娘：“当妈的求你了，红绫，要不要妈给你下跪叩头？”
红绫：“你们生了俺，就想着啥都要随你们的心。可是……是火坑俺也得跳？娘啊！你就不会心疼心疼俺！”
红绫娘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13
荒坡上，傻蛋在放羊，羊群四下散开，而傻蛋却在专心地用石头垒“房子。”在另一个坡头，红绫爹在抡起镢头刨地。天有些寒冷。
红绫爹坐下来，把手伸进衣袖。他看到了傻蛋，面部浮上愁容，惨然地苦笑，自语：“罪孽啊！罪孽！”
14
根生的猪场，根生在喂猪。猪没命地吞食着。根生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小惠走过来：“根生哥，俺娘同意让俺来给你帮忙，你不嫌弃吧？”说着，抢过根生手中的猪食桶，，给猪舀食。
根生：“那真的太好了！有你帮忙，我太高兴了。对了，这几天，我咋不见红绫呢？她是不是有啥事了？很想过去看看她，可就是……”
小惠：“昨晚上我去过她家，一家人象办丧事似的，连句话也不说。红绫蒙头睡了，我叫她，也不应声，后来我就走了出来。”
根生望着远方的山峦，心头顿时涌上难以言状的惆怅。
15
[切入]起风了，枯叶漫天飞舞，天很低，灰蒙蒙的，看样子要下雪了。
山坡上的一座庙，洪亮的钟声传向远方。
[推]在神像的下面，跪着红绫，在慢慢地磕头。
[摇]红绫站起来，神色忧伤，迈着迟顿的步子走向庙院的大门。她的头发被风吹得零乱，丝丝散发遮着半个面孔，她的眼神，显出一种让人怜悯的哀伤，在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派荒凉的景象。
[大特写]一双神色黯淡的眼睛，滚动着欲流的泪光。
红绫的画外音：“根生哥，俺红绫对不起你！这辈子不成，俺下辈子再做你女人……在这个世上，俺真的没了过头……”
16
村边的一棵柿子树。下雪了，雪花洋洋洒洒，在空中飞舞，风带着哨声，吹得树摇摇晃晃，不时折断细细的枝桠，跌落在雪地上。
红绫走过来，她今天打扮得特别漂亮，红色的小袄，橘红的裤子，脖子上围着一条鲜红的围巾，在这雪景中，她真的好似一条迎风飘扬的红飘带……
她走近柿子树，取下围巾，搭在树枝上……她环视原野，然后把头伸进了用红围巾做成的圈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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