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关山,是在学校排练场。导演告诉我他就是我的新搭档,饰演本次筹排的《恋爱的犀牛》中的男一号:马路。他跟我握手,一双很大很暖的手。他说:“我是电力系的关山。经常看你们的演出,是你的fans,请多多关照。”他并没有笑,只是看着我,那是一双女性才会有的美目,散发出幽幽地光,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去。他真的很具备导演说的那种张章和凌肃都不具备的颓废、华丽的气质。
罗莎莎凑过来,推了推呆在那里的我,“哎!我说,看中了就快下手,你要不追就留给我啦!”一下被她点中了心事,我只好推搡着她,“去去去!讨厌!”罗莎莎学着我的腔调“去去去!讨厌!”两个人笑着扭成一团。站在排练场另一角的关山,手捧着剧本,眼神不经意瞟过来,正击中我的心。确切的说,我和罗莎莎一致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型男是个追求者——我的追求者。他自己说的:是我的fans。而我自己,很难完全的表述内心的感受,好像总是在期盼着什么,又觉得不可思议。罗莎莎告诉我,这叫一见钟情。其实,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这回事的,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突然出现了,你不能违背自己的心。
排练是忙碌的,对于忙碌的女一号来说,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严密注视关山的动向,一面在剧里冷漠着;一面在剧外等待着。而关山,他一切都很好,很有感受力,台词很好,也很会搭戏,不愠不火。可是他也总是在戏里疯狂的追求我,戏外却平静的跟我相处。我只感受到他的友好,却从来没感受到他的追求,怅然若失。就连罗莎莎也正色的说:“人家好像根本没这个意思呀!算了吧,就在张章和凌肃之间选一个得了。”其实这两位也是不可多得的帅哥。张章弹得一手好吉它,身后的妹妹排成行,可是我不喜欢他那种总是自认为风流的样子。至于凌肃,他在追求我的消息我都是听别人说来的,他我在一起就根本没有感觉。
我很了解自己的,长得帅不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觉。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排练的时间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当关山站在我对面,用轻柔有男中音唱着:“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哪怕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泪水都会轻轻的滑落脸庞,导演急得在台下大喊:“晶晶,你别哭呀!干什么呀,我要你冷若冰霜的样子!你哭什么呀?”这种时候,关山敏感的目光只会在我脸上停留两秒就迅速调开。单相思好苦!我认栽了,人家有自由选择要不要追我。
首演很成功,有点一炮打响的意思,也算对得起大家没黑没白的辛苦排练。学校主要领导都来了,并且特邀了省人艺的几位导演和演员。提前一周就将海报贴出去了,海报画得很美。我身着一袭白纱裙站在关山前面,关山黑色衫衣,两人面部表情都很酷,非常有现代感。首演当天盛况空前,创历史最高纪录,听说小买部的汽水都断货了。演出完毕,校领导当场开了个小会,决定批款,重置道具至少再增加十场演出。导演和剧组的老师激动的上台跟大家拥抱。而我的心却空落落的,在关山的眉目明眸里我根本扑捉不到一丝一毫的信息。我暗自低下头有点无助。黑铁汉的凌肃走过来,拍拍我的肩:“你今天晚上很美!”我抬起头虚弱地笑笑,不知是不是感激。有眼睛在看,一回头我看到关山,是他的眼睛停留在凌肃的脸上。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复杂眼神,热烈的、长久的、充满了期待温情地注视着。令人一阵阵头皮发麻。天哪!我惊得说不出话来,矫健的凌肃却什么都没感觉到,平静的站在我身边。我睁大眼睛,听见自己的心碎成片,然后一片片的掉在水泥地上……
生活平静下来了,罗莎莎毫无悬念的和张章走到了一起,这两只狗皮袜子,一会吵得天翻天覆地,哭得梨花带雨,一会好像粘糖一样。我退出了话剧社,就像病人需要安静和休息。凌肃偶尔会来陪我走走,其实他是个很有心的男孩,只是我觉得太累了,他也只是来看看我,纯散步,没有花,没有礼物,没有表白。很平静,也很舒服。我没再见到关山,一提到这两个字心里就很痛。可能输得太惨,有时候想想真的有点可笑,长到18岁第一次为一个男孩子动心,结果万分之一的可能却发生在我身上了。很奇怪,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一切都还没结束,总感到有一种灼热的暗流在隐隐涌来。
快期中考试的时候,天天都去晚自修,罗莎莎和张章那两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跑出去看午夜场,我只好独自回宿舍。在宿舍区的一个黑暗的拐角,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转头一看是关山。他瘦多了,一双美目也失神散魄的。他好像在犹豫着什么,搓着手,紧锁着眉头。我的心揪成了一团,说不出什么感觉。“晶晶,我想……我想……”我突然觉得胃部在痉挛,头很晕,很怕,我不断得往后退着,退着。关山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抓着我的手臂“晶晶,你能不能把凌肃让给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痛苦……”他摇撼着我的身体,眼睛散发出吓人的光,惨烈。我只觉得胃里好像有一只手揉搓着,撕扯着,倒下去之前听到有人响箭一般冲了过来,从我身上扯走了关山。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明天和老公开车去看罗莎莎和张章那刚刚出生的宝贝女儿,我要准备一下,生活是多么美好啊!有时候我会想起发生在18岁那年令我几年都无发自拨的“初恋”。其实那只是万里晴空的一片云彩,投影在我心上的那片影子,也不全是黑色的。
上周,我收到了关山从美国旧金山寄回来的名信片,依然什么也没写,只有“关山”两个字像风中飘落的树叶。又何必要说什么呢?我知道他活得很好。好吧,最后隆重介绍一下我的老公——晶晶广告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兼业务员兼司机,超帅无比,酷毕了帅呆了揍了关山一顿并被学校记了一大过的黑汉凌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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