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关中有一个人人几乎都知道的民俗,孩子长到八岁的时侯,外婆家总要给完灯;大概是觉得孩子长大了,进了学校读书,多少成了社会的一部分。
这送灯与完灯的由来是什么,我几乎全然不知;不过我想,中国人做事的初衷一定是从良好的祝愿开始的。灯也许就是人们心中的一种图腾,如果不说它的功利,那么留下的全是些象征性的意义。
当然了,灯的诞生肯定是从实用开始的,但正月十五的元宵花灯已没有了实际的意义;不过人们庆祝它,我想人们一定是追寻一种寄托,渴望一种收获,企盼一种美好。
我小时侯外婆送灯完灯的经历,大脑中已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不过儿子送灯完灯的过程却历历在目,而且有不少细节还挺耐人寻味。
儿子完灯也在八岁,那一年他外爷外婆和两个舅舅都来了;我和妻子动手做饭招待了他们。临了两个舅舅每人给了外甥一千元。为什么要给?为什么要给这么多?没有理由,更没有什么说法;看来祖上传下来的事情你只需去办,不能抛根问底。
不过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妻子说话了:“你真收我哥我弟的钱?”
“怎么?舅舅给外甥的钱不能算受贿赂吧。”我在打趣,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
“那是讲究;”妻子很认真地对我说:“都要退礼的,不然别人会笑话的。”看妻子那样子,这钱是非退不可。
“退多少?”我问。
“咱们留二百就行了。”妻子看来是向着他哥和弟弟的。
我无言答辩,只能照办。这一送一退,你要细细想来,还真是挺有意思。送礼的不掉面子,收礼的姿态挺高;钱还是那么一点,可两边却都落下美名。看来这中国人真是把折衷的理念玩到家了。
谁都不受损失,谁都有了面子;一团和气,心照不宣;看起来真的美满了,可各自的心里都想些什么,“地球人都知道”,就是没人言明罢了。
看来灯这东西和别的什物不一样。它肯定是从火的起源开始的;火让人类更象人类了,至少不再和动物一样去吃生食。火有光,天有昼夜;人又无毛头鹰的一双夜眼;我想这最初的灯也就从此开始了。几千年的演变进化,灯也带上了色彩,有了一种思想,有了一种留给人们的奇奇妙妙。
如今的灯那是千奇百怪,特别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它竟和政治仕途有了一种联系。
人们的生活好了,搞上几个灯让心情好一点,没人会认为这不可。社会进步了,用灯来美画环境,其实也是人们的一种精神追求。
春天来了,傍晚时分我总喜欢一个人漫步在大街上。大街上人很多,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也有少的;看着他们往往来来,觉得这世界的生命真的不是一个颜色。
家乡的傍晚是很美的,小时候总是那一弯洁月令人浮想联篇;如今已是过了不惑之年的人,想那月亮里的传说的时代好象已经过去;可眼前五颜六色的灯到是能让人想起不少离奇古怪的事情来。
家乡街道上的灯这几年有了变化,玩灯的人一定也有一种自己的理念;因为放在大街上的灯,它晚上自己发光,白天太阳给它光茫;可以说人们在什么时间都能看见它。世界上的事物都这样,如果你看久了,一定会生出许多思想来。
我在傍晚的街道上走久了,不知咋地竟把它和关中的完灯联系在一起。家乡的人很质朴很勤劳,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点油灯,用电灯,到了今天满街道都是灯;我想,这种体验家乡人心里感受最深。
灯能照亮一切?有没有照不明的黑暗?外爷外婆给小外孙完灯,他们寄期小外孙长大成人,能名符其实地闯荡社会;可美好的愿望何时才能成为现实?
玩灯者想让家乡人告别幼稚;可家乡人看不清这亮的光中有没有赤澄黄绿青蓝紫。就象我那儿子不明白为什么完灯要给他送那么大的一个灯笼。
说是总结却开不了新头;天晓得这满大街的灯都照亮了些什么。夜里有灯的感觉很好,走在前面的,和迎面走来的,给人的心灵总有几分清水的滋味。不过那被白光照射的脸庞透支出的却让这世界生出几丝惨惨。
马路边,一对中年男女脚踩发着绿光的地灯争论着。
“这地灯是为方便人紧鞋带用的;”女的说的很自信:“要不就是怕人把东西掉在地上不好找。”
“尽是瞎扯,”男士看起来还有些涵养:“看看现在谁的鞋还有鞋带?你也真能琢磨。”
“那你说这地灯有什么用?”女的好象觉得男士说的也有道理。
“好看呗!现在你还看不出来,做什么事情只要好看就行。”男士仿佛瞬间有了激情:“姑娘家有个漂亮脸蛋就行,懂不懂社会没关系,舞台上走一走,有钱男人的床上去一去,什么都会有的;再说男人,有一身好行头,有没有学问没关系;走在大街上也是人五人六的。”
“你就没个正经的!”女的在嗔怨:“我们说地灯,你都胡说了些什么。”
我就站在一旁,明晃晃的街道依然行人很多;突然天生出风来,黄土原上的风来时总要夹带着黄土,不一会儿,透明清爽的大街没有了能见度,那美的街灯也只留下黄朦朦的一团混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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