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病了,尽管喝了哥哥为我准备的姜汤,可还是得了严重的肺炎,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高烧了十几天才清醒过来。
迷糊中我感觉哥在焦急地与医生说着什么,能感到哥陪在我身边。可是我醒来后,我哥再也没有单独来看过我。更别说是像以往生病时那样,坐在我的病床边,拉着我的手陪我说笑,逗我开心了。
每次过来,都是急急地,问我感觉好点了没有,硬生生地,我不但没能感受到爱情的幸福,就连哥对我的亲情好像也变得陌生起来。这些天他怎么了?怎么瘦了那么多,胡子拉渣,显得那样的疲乏憔悴。
那天中午,哥和军医一起来看我,还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我生气了,转头不理他,任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流着。要是以往,他会放下一切先抱着我逗我,哄我笑了才放心去做别的。这次不哄我也罢,没想到他会说:“李子,我们走,别影响她的情绪,让她静静休息。”丢下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李哥不忍心看我伤心委曲,又不能不听哥的,进不是,出不是,他犹豫了一会,欲说又止,终于跟我哥走了。
我伤心透了,不知哭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了。
“啊呀!小白兔呀,怎么还没好呀?快好起来吧!”师政委人随声音一起进了我的病房。我没想到师政委来看我,想坐起来,却被政委有力地按住了。“别动,别动,你这小鬼,当心你还在输液呢。”
政委曾是姑父的下级,那次事故中被我姑父救出来的人中,政委也在其中,我姑父要是还在的话,比师政委的级别还要高呢。政委是个很讲情义的人,我哥是他接来的兵,我穿上军装也是他弄来的特招指标。平时他就当我们当自家的孩子。我们在他家里也不叫政委,管叫他叔。
“还发烧吗?”政委摸了摸我的额头,像父亲一样亲切。
“不发烧了,我想出院回学校,政委帮我与医生说说好吗?”我真想回学校,这样可以逮着哥问问请楚,我哪里错了可以直说,为什么要这样冷落我让我伤心呢?这在我有哥哥陪我成长的记忆中,哥哥从来没有这样过的。为什么啊?
“这可不行!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安心治病,出院时我会来接你先在我家休养一段日子,让你阿姨给你好好调养调养,你这体质也真是需要好好调养才是。像个弱不禁风的林黛玉,哪像个英姿飒爽女战友啊。”政委说的很坚决。
“这……”我真想说不,可不知怎么说。
“是政委在?”我哥来了,这次倒是他自己单独来的,还给我买了很多水果和点心。
“你这浑小子,你妹妹病了那么久,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惟惟回家说起,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政委一看哥没有往日的风采,一脸胡子拉渣,就带有心疼地责备:“你看你这样子,也不知道好好刮刮胡子,修饰整洁一下,让你妹妹看了都堵心。小子,军人什么时候都要像个军人样。你怎么还没去报到?你不是早办移交了吗?”
“我……”李群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明天是雪雪二十岁的生日,以前她在家时我还特地请假赶去,这回她在部队,爸妈都不在,又正生病住在医院里,我想陪她过了这个生日再走。行吗?”
“你是在担心雪逸?这不用你担心!医院里有她惟惟姐在,还有你们单位调来的李军生,都是你的铁杆帮吧,他们能不疼你的妹妹的?出院后我想让她在我家多休养一段日子,好好调养调养,你还信不过我和你姨疼她?”政委再次提到的惟惟,是他的女儿,这医院的军医,我哥在教导队的同学。看得出她对我哥很好。
“这……”李群还想说什么。
“哥要去哪?去多久?”我这才联想哥哥的反常,顾不上在输液,急急地拉住哥问。
“雪逸还不知道你调任到教导队大队?”政委见哥无声,沉思后对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俩好好谈谈,雪逸还小,你这做哥哥的可要照顾好妹妹!有什么闪失或让妹妹委曲,我惟你是问!”政委走到门口,那有力的大手在哥哥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哥也狠狠地点了点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我只意识到我哥哥要离开我了。我不能放手,我不能放手,我紧紧地抓住哥哥,越抓越紧,竟全然没有知觉哥哥在和我说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哥一直在哄我,像小时候哄我笑一样耐心。
“雪雪,你看你这头发乱的,哥帮你理理好吗?明天你就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再也不能娃娃似地跟着哥哥,做哥哥的跟屁虫啊。不是哥丢下生病的你不管,这不是在家,哥由你一个人支配安排都可以。这里是部队,我们首先是军人,军人是以服从军令为天职,军令如山倒呀!我们家雪雪成了大姑娘了,会有多少小伙子为抢雪雪打架啊。”
哥哥看我苍白无力的身体颤抖着,心痛极了。他小心地拥着我,任我怎么抓他,一动也不动地抱着。二十年了,他从没有见我这样,他感受到我抓他的份量和冰冷冰冷的手,真不敢想象从小就嘻嘻哈哈,无忧无虑我妹妹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打击。要是妹妹出个什么意外,不说别的,就是对养育自己成人的养父母(舅舅、舅妈)也对不住啊,妹妹可是他们的独生女,宝贝乖乖女啊。
我感到我脖子里有水滴,这是我哥的泪水?我心猛然一收,一下子清醒了许多。看哥哥的模样,应该知道这些天他是受着怎样的伤痛过来的。我不能在哥哥伤心处散盐让他更痛了。我先让自己平静下来躺下,让哥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这样面对面地坐着,我可以看清哥哥的脸,哥这样坐着身体也可以舒服些。
“哥……”我想弄明白就在高烧昏迷的几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让大哥变成这般模样。我感到他手也和自己一样在颤抖。他注意到我在盯着他看,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捏了捏我的鼻子,故作轻松地抢过话:“雪雪呀,哥是不可能在你身边护你一辈子的。你也是个军人,是个大姑娘了,早晚会是人家的新娘,哥总不可能再到你的婆家去保护你吧!你哥这样的年纪提为正营,还保送去天津海政学院读书,你该为哥哥高兴,引以为荣。”哥的声音有些变永调,没再说下去,就急急转身走向窗外。我感受到哥哭了,我知道他是怕我看见他的泪水。
“我不做别人的新娘,我只做哥的新娘,我只给哥做媳妇。”我终于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不顾少女腼腆和害羞,直截了当地,爽爽朗朗地从我的小嘴里蹦了出来。真是出乎我哥意外。
哥转过身来,什么也没有说,先是拉着我的手,又小心亦亦地把我扶起来,紧紧地把我抱在他宽厚结实的胸里,他的脸埋在我的秀发里。我感受到哥整个身子在抽动,他在哭,只是努力控制着不发出哭声。
我知道我刚才的话,多少让哥感到欣慰,多少年来,他对我的爱,我有感觉,我记在心坎里了,我没有让他白疼我。
我理解哥此时无言胜有言,如果第一次流出的泪水是苦的,那么这次流出来的泪水除了苦,还隐含着甜,那是有感应反应的甜,不管怎么说,哥知道了我爱他,我只想做他的媳妇。
能让大哥流泪的,绝不是一般的伤心事。兄妹相处二十年了,我从没有见他哭过。我不能再追问下去了,再问下去,无疑是拿刀挖他的心!要让他离开苦苦期待长大,现在真的已经长大的我,已经够让他撕心了,要再让他看到我为此伤心病重,哥会更加承受不住的。我要振作起来,我现在能减轻哥伤痛的就是振作起来,让他稍稍宽心点。我不想知道什么原因了,什么也没有比哥哥能开心点重要。我躺了那么久了,哥看到的我一直躺在病床上,他怎么能放心走呢。
“哥,你给我把头发理理,扶我到外面走走好吗?”我想不能再这样呆在屋里,这样呆着,就会更伤心的。出去走走,有其他人在,或许能分散大哥的伤心事。我把自己的心痛暂搁一边,我要在他离开之前,尽可能为他减轻痛苦。
“你太虚弱,还是不要吹风好,哥知你这小精灵在想什么。雪雪,自你来军营后,我们还没有分开过。哥知你心里很难过,尤其是现在,你还生病住着院,哥却不能陪你在身边了,别人对你再好,你也不会觉得有哥在踏实,我也不会觉得有我在放心。前些天还故意冷落你,想让你记恨哥哥。你李哥批评的对,他说我对你还不没有他了解,以你的善良,即使对你说我喜欢了别人,你也不会记恨我的,只会加重对你的伤害。是哥错了,原谅哥哥,好吗?你的二十岁生日,哥也不想叫别人为你庆贺,我连你惟惟姐和你李哥都拒绝了,就让哥静静地陪你过。现在只想静静抱着你,不要别人打扰我们,好吗?”哥含泪说完这番话,我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俩人不再说什么,只是两双手颤抖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越握越紧,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没有开灯,忘了时间,忘了饥渴……。
我只感觉哥在我身边哄我睡。我睡了,哥是什么时候走的,我浑然不知。我醒时,哥哥已经走了……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又高烧糊迷了。感觉中哥哥一直抱着我。后来听惟惟姐说,那天哥是一直抱着我,直到送他的车来了,他才把我放下,他让惟惟姐和李哥俩轮流,一步也不能离开我,直至我彻底清醒,看了他给我的信以后,再看我反应情况。那夜起,惟惟就没有离开我,她怕我伤心的神情会再度刺激我哥,就在我的输液里添加了安定,我就显得很安宁,哥是看着我安宁地睡着离开,心里比看我泪流满面地离开稍能好过点。她一直在外间守着,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们兄妹这份安静。
惟惟姐给我一个纸包,说是我哥给我的,我看了以后就会明白一切的。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包,里面有两封信、一本《婚姻法》。一脸迷惘看着惟惟,不知是什么意思。惟惟把她对哥的了解告诉我——
雪逸,你哥离开你,实在是出于无奈。你知道他是真心爱你的,他为等你长大等得好辛苦。他也知道现在的你,不再是只会跟他闹着玩的小丫头了,他知道你不只是爱哥哥那样爱,更当他是你的爱人在爱了。事情发生前一天还他乐呵呵地对我说你长大了,他没有白等你,你是那么的在意他,是他一直以为你还小不懂事。他还打算先让你复员,因为部队有明文规定,战士与干部不能恋爱。可是还没有等让你复员……
所以他走得更艰难,更伤心。你先看看这《婚姻法》中用红杠杠划出来的,再看看这两封信,你会懂得你哥为什么要离开你……。”惟惟帮我擦去泪水,继续说:“雪逸,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轻易下床。你有事拉手铃,我和护士都会来的。现在让你一人静静也好,你不要责怪你哥,他的压力比你大,内心比你更痛苦更伤心,我是头一回看他这样伤心地流泪。”
我呆呆地望着惟惟离去,好久才回过神来,目光无神地盯着手中的书和信。我翻开《婚姻法》,第一句用红杠杠勾划出来的是,“禁止结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我怔住了,我和大哥的关系是姑妈的儿子和舅舅的女儿,属第一代旁系血亲,国家法令明文规定禁止结婚!这就是说,不管我们有多相爱,都不会有爱的结果。我好一阵头晕目眩……。许久,我才有所平静,折开第一封信,那是我妈妈给哥哥的信。
群儿:
来信收悉!对你提出要和妹妹确定恋爱关系一事,让我和你爸吃惊不小。从而也使我们深深感到自责和内疚,这的确是我们做父母的失职,对你们关心不够所埋下的。现在,爸爸妈妈只有愧疚。
群儿,你自小在我们家,你比你妹妹更早叫我妈妈,与你妹妹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你对妹妹的宠爱,我们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为她庆幸有你这样的好哥哥相伴成长,也为有你这样懂事出色的儿子感到欣慰。有你们一双儿女足够了。我们一直把你当亲儿子,所以有了你和雪雪,我们就不再要了。看你们兄妹俩两小无猜,无拘无束,总以为这是纯粹是兄妹间的亲情所现,而忽视了你们已经进入了青春年华……
你说你爱妹妹,一直在默默等她长大懂事,从没有强迫过她的情怀,妹妹也爱你,这一点我们是深信不疑的!本也应该尊重你们俩纯真的感情!你们俩的确都是让人喜欢的好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爱你们每一个。如果我不是知识女性,不知亲近结婚的后果,即使你不提出想娶逸儿,我也会促成你们的。可我却偏偏是法津工作者,一位护法人员,明知《婚姻法》有三代内旁系血亲禁止结婚的明文规定。我怎么能眼看我的一双儿女为了个人情感做违法乱纪事,毁了光明的前程?
我不封建,也不在呼传种接代。所以对你提出婚后宁可不要孩子一说,我是能尊重你的,心里也能接受。但是,群儿你想过你们李家家族没有?李家三代就只有你这一独苗苗,你们李家哪个长辈不在睁着眼睛盼等你娶妻生子呀?再说你妹妹的意识观念,一直接受“人之不孝,无后为大”的传统思想教育,她天性喜欢孩子,平日里总说生过孩子的女人才完美,这你是最了解她的。再就是一个生理健康的女人,能生孩子却要剥夺她做妈妈的权利,对她未勉也太不公平了。一个女人个一生没生过孩子,就她本人而言,她的人生也不能说是很完美的……。
群儿,你是个有思想、有主见、善思考、析后果的指挥员,我和你爸相信你能正确处理好这件事!你妹妹毕竟要小你许多,她还不懂什么大事,什么都听你的,有你在她身边开导她,我们是放心的。
群儿,我该说的都说到了,你要三思而行!!!在外特别要注意身体,带好妹妹。处理事情要冷静下来多深思才好,我把你妹妹托嘱给你了,你这做哥哥的担子也不会轻的!我也理解你内心的痛苦,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祝进步!
爱你们的妈妈 9-17
我看完妈妈给大哥的信,方知大哥把他们俩的事向妈妈坦白了,妈妈虽然没有坚决反对,但持反对立场是明得不能再明了,让人没有反击的余地。大哥不是妥协了吗?不是已经离开我了吗?这就是妈妈的高明之处。我狠狠地把信掉在一边。
“雪逸,喝点豆浆吧!你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的了。”惟惟姐进来见我像雕塑一样,毫无一点反应,就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把我冰冷冰冷的手抓在她的手里轻轻的抚摸着:“雪逸,你知道你哥爱你,离开你也是因为爱你。别在心里记恨哥哥,他是个很优秀很负责的男人。你虽然不能做他的媳妇,可你还是他的妹妹啊,再帮他寻个好嫂子,你还能多一个嫂子疼你呢。不好吗?”
我根本没有听惟惟姐与我说什么。
“你哥可真的是为了你好呀,雪逸,雪逸。”
“惟惟姐……。”我的记忆里只有哥通信员和李哥说过,要我劝他去医院检查,哽咽着,“我哥的病好了吗?李军医说哥有严重的胃病和腰肌劳伤痛病……”
“你放心,那边的医疗条件虽然没有基地好,但比在岛上要好。走前我也不放心,给他作了全面检查,除了胃溃疡,别的都没太大的事,我还给他带足了备用药。”惟惟姐像哄小孩一样哄我。“雪雪放心,惟惟姐答应你,有空了就代雪雪你去看看哥哥,给他讲讲雪雪在这里很好,让哥哥放心工作。好吗?”
“哥没有让你转告我什么话吗?”我不想听她说别的,我只想知道我哥有什么话转告我。
“怎么?你没有看你哥给你的信吗?”
“信?什么信?”
“我刚才不是给你了吗?”惟惟说着就在枕头边找了起来。
我看了妈妈的信,生气就没有看哥的信。顾不上惟惟还在说什么在,就急急地看了起来。那信厚厚的信,才是哥哥写给的。
雪雪:
我亲爱的小妹,当你看此信时,哥哥已经踏上了新的征途。哥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你的倩影,没有你的笑声,没有你的撒娇,在没有你相伴的一时半载里,我会寂寞,会不习惯,但相信哥哥会去适应,因为我知道,远望着我的小妹不允许我消沉。我想你也会和我一样,一步步地向前,虽然艰难,相信你也会知道哥哥最不放心的是什么,最最牵挂的是什么。你是不会让哥哥难过伤心的,所以你一定会坚强起来。这才是我李群爱了二十年的妹妹。
雪雪,别哭!你一哭,你一病,哥离你再远都会有感应,我做什么事都很难静心,就会感到不安宁。尽管我不在你身边,看不见你有没有在哭,但我能感应到你的喜怒哀乐。一直是这样的,是不是?小时候你问我,哥哥是怎么看到雪雪哭了?哥哥怎么知道雪雪要什么?我也说不清,这可能就是我们兄妹情感感应吧。
下天哪有不散的酒席?何况我们军人是“铁打的军人,流水的兵。”军令一声下,管你能不能接受,愿不愿意,都得无条件地服从,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呀。哥哥知道你更想有哥多陪陪你,照顾你,人在病中更思亲,这是人之常情!哥哥也想陪雪雪,可是不能这样,哥哥除了是雪雪的哥哥,更是一名军人,是不是?
我这次离你去教导队,是自己向师部提交了申请,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下了调令。我硬是扛着给你过了二十岁了生日,我想我的小妹妹成大姑娘了,应该可以放心了。以后不管雪雪地哪里,不管哥哥离你有多远,你的生日,哥都不会忘祝。
雪雪,你聪明过人,感情细腻,善解人意,你不会体会不到哥哥决定离开你有多痛苦。但是,我们只能分开,别无选择。再大的痛苦我们都得面对,只得承受。要是再不离开你,我知道我会犯下大罪,我面对已经长大了而且是那么爱我的雪雪,我再也难用意志控制我爱你的行为。可我们又不能去触犯法律。所以,为了爱你,只有离开你。
哥对不起你,不该让你和我一起承受这样的痛苦。以前你年小单纯不懂情为何物,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长大,等你懂事。如今,你长大了懂事了,你嘴上不说,心里明了,你的言行已经表明你接受了我对你的爱,那份超过兄长爱妹妹的爱。我同时也感受到你也是动了真情,你是真正爱我的。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快乐幸福地过着我们的生活。我曾想得美滋滋的,让你先复员,让你做我的新娘,成为这世上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我们真正为一家……。
又有人来给我提亲,同时也说起要给你转干,并说看中了你做儿媳。这已经是第三次提了。我实在推脱不了时,道出了我们相爱的实情,就在你上师部参加汇演时候。
第二天,师政委就把我叫到师部,要我认真细读婚姻法和有关近亲结婚的可怕报道。我沉思之后当场表态,宁可婚后不要孩子。政委说:“你不能把此事当成小事,说得那么轻巧简易,这可不是小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说了可以算数的,这必须征求双方家长的意见。父母早故,这些年来你一直把我们当成父母不假,但你还有爷爷奶奶在世,养你成人的舅舅舅妈又是雪逸的父母,你一定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如果他们能同意,还要经雪逸同意,再报上级特批。我个人的意见是不支持你们恋爱结婚,那当然是仅供你参考。”
不是哥小看你不和你商量,我从政委家出来,是想去师部找你商量的,可是哥担心你又会多思多想而又失眠头痛,你身体太弱,排练又是这样的紧张,就怕你受不起这样的压力。所以我先给爸爸、妈妈去了信,又请假去看了爷爷和奶奶。爷爷奶奶一听,坚决反对,我是李家三代独苗,这心情也能理解。妈妈的回信你也看了,是最开明,是文明的做法。你说,我是你哥,我能让你跟着我触犯法律吗?
紧接着是师政治部找我谈话,这是组织上正规找我谈话,不比在政委家私谈了,显得非常严肃。主任说话很有份量:“之所以我们不找寒雪逸同志谈话,却要找你谈话,因为你是个哥哥,是一个有十二年军龄的军队指挥员!而雪逸只是一个不满20岁的小战士。你,作为营副教导员,比一般干部还要清楚部队是有明文规定的,现役战士不准在军营里与现役干部恋爱结婚。干部不准与战士恋爱,这是部队里铁打的纪律!处理后果是什么?随时就地退伍!你和小寒的关系,我们都当你们是兄妹关系,所以你关心照顾她,常与她单独相处都不会遭人非议,你不要昏头昏脑,丢送了你自己的前途,又害了你妹妹!这小姑娘的确可爱,我们都很喜欢听她的歌,大有前途啊。一个真正爱妹妹的哥哥是应该清醒,应该明白怎样保护好妹妹。你好好想想吧!”
雪雪,我岂能听不出主任是在暗示我,我们不能认承在相爱,要我明白我们只能承认是兄妹之爱,否则你会遭受立即终止军营生活,提前退伍。战士在中途被中断军籍退伍,是战士行政处罚中最惨重的了。虽说也是退伍,但它不同与正常退伍,就相当于被开除军籍,是终身档案里记录,将永远存入你的人生档案中,再也抹不掉了。你才20岁,你说过你还要考上大学,我能让你背上这样的处分吗?换成你,你会让哥背上这样的处分吗?相信你就算要你命,你也不会的。哥对你也一样,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会让你背上这样处分。所以,请理解哥哥为什么会如此窝囊地妥协了。我主动提出离你远远的,尽管这让我痛心疾首,生不如死,但只能这样,才可以保住你的军籍和声誉。
眼前的现实生活,会有这样惨的结果,是我最初所没有想到过的,是我这个做大哥的严重失误失职失策所至。早知这样,我就不带你来军营了,我真是悔之晚矣。不管你理解也也好,不理解也好,我都要你知道,我也相信你能知道,正是因为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所以我必须忍痛离开你。我也不后悔自己对你有过这份特别的爱,因为在茫茫人海中,曾经有过两颗真诚相爱的心,跳得是那么的协调和默契,让我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有你的日子,毕竟是我人生中最开心最快乐过的时光。
雪雪,我知道我这样做,已经重重地伤到了你这颗柔弱娇小,天真灿烂,情感纯朴的心。为此,我在因不能再爱你而撕裂似的心痛中,更有你让我心痛的那份惨痛!我真的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可以保护你不再受到更多更大的伤害。是哥对不起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怎么补偿你。过去的幸福快乐是你我共有的,但是,今后只要能不让你那么痛苦,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为了我爱的人,我可以!
哥不在你身边了,雪雪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坚强起来,好好工作,好好学习,争取圆你的军校之梦。有事记着给哥来信,不管任何时候,在什么地方,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妹妹,这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谁也无法阻止。
永远爱你的大哥
我不知道是怎么看完的,后来又怎么样了——中间的记忆我是空白的,除了要找哥哥带我回家,什么也不再记得了。等我想起部队生活,想起惟惟姐,再回去找原部队时,原部队在全军裁军缩编中不再存在了。我哥因为无法面对我进了精神病院,也大病一场。就在我快康复出院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去了大洋彼岸。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我每年生日可以收到他的祝贺卡。
“逸,逸。你怎么这样睡啊,你看你这是汗还是泪啊,那么不开空调?”我迷迷糊糊的,是我丈夫哥哥回来了。
“饿了吧,真对不起,我下班后有点急事,回家晚了,手机没有电了,让我家猫饿坏了吧。”他尽管还如以前那样哄我,可让我感到他不像是发自内心做的,做得很累……”
“哥,你见过我大哥了是吗?你快告诉我,你是见过我大哥了吗?他为什么不要见我?为什么?哥你快告诉我。你快说我哥呢?”
“逸不急,你先吃饭,然后我们带上你生宝宝要用的东西,我们就去看大哥,和大哥大嫂一起住好吗?”他一边让我哄我吃,一边收拾准备。我感到不幸就在我的头上,又有什么不幸,是大哥,一定是大哥出什么事了。我刚刚迷糊时做梦,大哥不让我近他的身,他要远行了,不会带我走的……一个可怕闪念,我大哥病了,他要死了是吗?我抓住我爱人的手,盯着他看。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逸,你是大哥的支撑,明白吗?这就是你惟惟姐,不,应叫嫂子,把大哥带回国的。他们就住在我们对面楼,你每天站在窗前的样子,你哥嫂都看着你。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哥不让说,怕你伤心了对宝宝不利;怕你伤心影响你的创作……你这些年的所有作品,公开发的和没有公开发的,他们都读过。你每次完稿后我都发给他们,我给你提的修改意见其实只是转达了他们的……”
……
我大哥是好样的!我对他说:哥要是敢不等我把宝宝生下来就不理我们的话,我会让宝宝永远不出来……。
“我的雪雪哪有长大啊,竟胡言乱语。不过我应答你,哥一定要看到雪雪平安生下小宝宝。”
我一直对肚中的宝宝说:“别出来啊!妈妈求你不要急着出来。你大舅看到你就要走了,你晚几天出来,让妈妈和你大舅多呆上一天也好,好吗?”我的儿子真够意思,竟然在我肚子里迟了半个月才出来。”
看着随时会离开我们的哥哥,我硬硬心,向他提出无理的要求:“哥是知道坐月子的女人是不能流泪的,流泪多了会伤眼的。哥不能在我坐月子时不理我,有哥陪着我坐月子,我保证不掉一滴眼泪。”大哥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肯定地点了点头。他做到了。他为了他的雪雪,创造了奇迹。我也做到承诺,真的没有掉过泪水,再伤心也没把眼泪掉下来。
……
在我满月后的第三天,哥拉着我和惟惟姐的手,对我说:好好待你嫂子,她是我一生最敬重的女人。对我惟惟姐说:要是有来世,我还娶你为妻,还要雪雪做我们的妹妹,你要代我好好照顾好妹妹。
我的哥哥走了,他是带着欣慰和满足走的。
嫂子走了,在美国,还有一双儿子等她回去,她是带着亲情走的,走的很从容,说等儿女大了就回来陪我哥。
我和我的丈夫哥哥,守着我们的爱,守着哥嫂给我们深情,守着我们拥有的真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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