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新居,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高兴而愉快的事情。我能从简陋阴暗陈旧的有上百年历史的竹木夹壁屋搬进砖混结构、充满现代色彩的新居,狂喜之情无法用语言形容,觉得自己的人生已实现了一次大的飞跃。
当然,和那些阔人大款的居室相比,新居缺少一种豪华、奢侈、气派、高雅,陈设、装饰等都很简单、朴素。但和旧居相比,差别是很大的。
新居就象是彩色照片,绚丽多彩,而旧居则象黑白照片,单调而过时。新居镶嵌着浅绿色的全瓷地板砖,光滑透亮,能照出人和家具的影子,很是漂亮,而旧居则是豆石地皮,由于时间太久,能清楚地看见磨掉水泥而露出的鹅卵石,扫地时,总是有一层厚厚的灰尘,令人感到很不是滋味。新居的墙壁是清一色的仿瓷涂料,不仅光滑,而且洁白如雪,仿若少女柔嫩洁净的肌肤,旧居的墙壁却是石灰涂的,墙壁与墙壁间还用木棒或木条隔着,外加年久失修,到处花花踏踏,恰如戏剧演出中的花脸。新居的窗基本上是铝合金制的,要打开时,只要从底部轻轻一推,窗户便随心所欲地停在任何地方,要关时,也只要轻轻拉回,与卡扣一合便会严丝合缝。玻璃是蓝色的,阳光照在上面,非常好看,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特舒服的温柔感觉,旧居的窗是那种中间固定两边向外推的传统的四扇窗,由于时间太久,窗扇已经变形走样,不仅开窗关窗颇要费些力气,而且遇到外边吹风下雨,还不时从缝隙中飘进冷风和雨水,弄得临窗的东西沾上雨水和灰尘。玻璃是本色的,显得单调而苍白。新居的房顶全是仿瓷涂料涂的,洁白无瑕,房顶中间还配置了好看的灯具和荧光灯,只要一打开,即使是漆黑的夜,也如同白昼一般;而且,不管外面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一点也不会向居室内渗透雨水和尘土,跟风和日丽时一个样。旧居的房顶是瓦片盖的,尽管安置了用竹篾席订的天花板,但一旦遇到刮风下雨,总会或多或少地从上面掉下尘埃和下漏雨水,遇到下大暴雨,甚至会“尘泥渗漉,雨辄下注”。灯是普通电灯,尽管瓦数不断加大,光线还是昏黄昏黄的,不甚明亮,以至使我本已近视的眼睛更加近视了。新居两室两厅,宽敞明亮,既可以在窗口或阳台上观看鳞次节比的高楼,夜晚灯红酒绿的世界,也可以在阳台上欣赏自己栽种的花草,旧居则很狭窄,宽不及新居的一半,且阴暗潮湿,连阳光也很少进来看看,人在其中,有如坐井观天……
新居的一切都是新气象,处处充满一种朝气;旧居呢,老了,它的身躯在城市里变矮变小,就如人老了后身高变矮,身体变瘦小一样。从如此破烂不堪的旧居搬进新居,怎不让人心情激动不已,手舞足蹈,产生一种旧居如在地下,新居仿若天堂的感觉呢?
然而,在高兴之余,我又想,新居除了在感官上给我一种舒适的感觉外,它能带给我什么呢?不是有这样一句格言吗?“平静的湖水练不出真正的水手,安逸的暖流能腐蚀意志的堤”。想到此,我内心不禁有点惶惶,竟十分留恋起我居住了近十年的旧居来。
留恋旧居,是因为旧居教给了我一个重要的人生道理,那就是,人越是处于艰苦的条件下,越要努力拼搏,发奋图强;人越是处于危运,越是不能畏难而退,灰心丧气。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危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奋之所为作也。”这不正好说明了人越是在艰苦的条件下越能做出流传千古的大事业来的道理吗?
因此,在旧居生活的日子里,我不仅写下了许多这样那样的公文,顺利获得高教自考汉语本科毕业证,圆了我因家境贫寒而未圆成的大学梦;而且还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和进行文学创作。
在旧居,每当我坐在写字台前走进大师们创造的人物中的时候,我随作品中人物的兴奋不已而兴奋不已,随作品中人物的悲伤落泪而悲伤落泪。有时,读到作家对某一景物、事物、人物的精湛描写,我会拍案而起,心里连称写得妙、写得高,还不时打上扛扛,在书页旁写几句自己的心得;有时,读到书中正直人物惨遭不幸而联想到现实社会生活中的种种,不禁发出沉重的叹息,也生发出一些感慨。是啊,从古到今,光明磊落而遭遇不幸的有识之士何止一二,屈原、司马迁、嵇康、柳宗元、苏轼……,他们的一生充满了坎坎坷坷。每每在读书学习之余,我也学写一些东西,前后大约写了几万字的散文、诗歌。虽然,见诸报刊的只不过十多篇,且没有得到什么经济效益,但我的内心感到充实、平和,与那些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一心往钱眼里钻,未搞到钱便牢骚满腹,心烦意恼,如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人比起来,与那些无所事事,靠打牌、钓鱼、垒长城或有两分钱便在歌舞厅里声嘶力歇地唱歌发泄消费时光的人比起来,与那些整天生活花天酒地,纸醉金迷,醉生梦死而内心空虚无聊的人比起来,我觉得我是此中有乐,“此中有真意”,是幸福的、愉快的。当然,也许在他们看来,我是孤独的,甚至是可怜可悲的,看见我可能还会摔来鄙夷的眼光。他们这样看我,我不怪他们。因为,人生大舞台,各人的活法会大相径庭,只要自我感觉良好即可,何须去管别人怎样看呢?
啊!旧居,尽管你已与我分别,与你在一起的日子已成为过去,但你将深留我心里,我将永远铭记与你在一起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面对新居,我将继续保持与旧居在一起时的那种精神,去耕耘,去拼搏。在充满风雨坎坷的人生征途上,但愿新居能赋予我新的灵感和智慧,让我去采摘明天绚丽灿烂的花朵!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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