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因为另外一所村小严重缺编,我也就被派到了那里去任教。这所小学在公路边,路好走,离镇上也很近,骑自行车10分钟就到了。我心情很好,有一种彻底解脱的感觉。虽然已经和她没有了关系,但我还是觉得能够不在个阴暗的办公室里办公,就好像走出了阴霾般的痛快。
学校安排的单身宿舍就在镇上,村小是没有教师宿舍的,所以我每天都会回镇上过夜。与我同行的有一群这样的单身教师。不过也有例外。她30来 岁,对人很亲切,长得也满漂亮,眼睛大大的,看人很专注,像是要看到别人心里边去。她文凭不高,中学毕业吧,因为有点关系,所以能在小学教书。所以也只能总教一年级。一遇到领导检查工作,她就很苦恼,到处“抓人”帮她写教案。这不,现在我到了这,因为我下班后又不玩赌,又没女朋友,似乎很空闲,就说:“弟,帮帮我,我请你吃饭,好不?”大眼珠子盯牢你,不容置辩的神气。漂亮的女人总是有些霸气,况且那一声“弟” ,叫得我无从拒绝,况且又是邻居,就住在两隔壁。况且人家又是那么善良的女人,男人又不在身边,有什么事的时候,谁不是能帮就帮的。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似乎是当仁不让。
不过,她看来也满潇洒的,把孩子放在婆婆家,自己也是单身汉般的自在。因为比我们几个年长了几岁,自是以大姐自居,嘴里说要给我们牵红线,做大媒的,很是热心。果真也有牵了线的,可都是没牵到头,一头就先自松掉了。于是她又经常安慰我们:“别泄气,都是棒小火,还愁找不到媳妇。那些小丫头有她们后悔的一天!”有个家伙嘴巴很油滑:“方姐,我们不着急,只要有你这样的漂亮姐姐陪着!”这时候她就会杏目圆睁:“臭小子,这话可不敢乱说,小心我家那位听到了,可没你的好果子吃。”然后又故作神秘状,“知道我家那位是干什么的吗?打铁的!哈哈!”大家就都笑成一团,烦闷的生活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在这一群人中,我是最寡言的一个了。我像一个刚刚从“爱情”中逃脱出来的失败者,我疲惫的神经更渴望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更喜欢半卧在床上,听听音乐,看看小说,因此,他们的说笑声常常是从窗外传进来的。
虽然我不常去凑热闹,可回家的路上很容易碰见她。我每天不急着走,回宿舍也是一个人嘛,她呢,不知道什么原因,喜欢留学生谈话啦,补课啦,所以也就晚了。于是我们就结伴而行。她本来就健谈,和她一路,10多分钟的路程总是一晃而过,她的亲切开朗,让我觉得她真的很像我姐!
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大家似乎都可以相安无事。我从没想到,我和她也会有故事发生。这就像两条平行线本来就不该相交的,但突然发生了一点事故,它们也就不小心的碰撞在了一起。
春夏之交,天气忽冷忽热。我不小心感冒了,发着烧。小镇上也没什么好医院,我就随便买了些退烧药应付着。给学校请了假,就在宿舍里蒙头大睡。她不知怎么就知道我病了,下班后就过来看我。这一整天,我都迷迷糊糊的,一直到她进到我房间,我还在昏睡中。感觉到一只温润冰凉的手放在我的额上,一股凉意刺激得我微微蹙起眉头,眼睛也慢慢睁开来。她的手在我的额上只有短暂的停留,只听得她惊叫一声:“哎哟,发着烧呢!等我。”接着就是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近到远,再由远及近。我吃惊地看着她忙忙碌碌,心里纳闷她怎么就来了。紧接着,她拿来了体温计,嘴里说着:“正好我那里有体温计。来,张嘴!”我有些不好意思,可一看到她坚定的眼神,我又不敢拒绝。况且身子也似乎软得没劲来说话了。
趁着这几分钟的空隙,她又在我房间里忙开了。整理书桌,清扫地面,抹来抹去。等我坐起来时,我还发现书桌上面还用一个酒瓶子装着两只康乃馨。干净的瓶子,鲜嫩的花,令我狭窄的小屋一下子亮堂了不少,连空气也变得芬芳了起来。我不由得感激起这小女人细腻的心思。
然后,她走过来,微笑着说:“好了,我看看。”我顺从地张开嘴,她轻轻地将体温计取出。“哟,还真是烧得厉害啊!”又是一阵惊呼,我不由得虚弱地笑笑。然后,她又微笑了,“还说要请你吃顿饭呢,看来得请你吃几顿才行啊,看你这样,我不信你还有力气自己做饭。”我满怀感激的说:“已经很感谢你了,怎么还敢麻烦你。”她的语气还是那样不急不缓,“弟,你这就见外了。你爸妈不在这,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好歹我就住在你隔壁,很方便的。”我还要拒绝,抬眼看着她的眼睛,那如水般的柔情和关切,和平时干练的她判若两人,我愣住了,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终于不舍得说出来。我软软地说了一句:“那真得要麻烦你了。”“没事,你也别多想,别的老师生病,我也会帮忙地,这小院子里,不就是我一个姐吗?”她的声音也软软地,但多了些甜。我鼻尖蓦然一阵酸涩,全身心都洋溢在一种异样的暖意之中。
后来的两天里,她真的每顿为我做好饭菜,端到我房间里,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和我唠着学校的事情。在恍惚中,我真有一种错觉,觉得就是自己的姐在照顾我。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怎敢继续赖在床上 。很快,我的病就好了,并镇重其事地向她道谢,她还是那句话:“没事,谁让我是你们的姐呢!别人生病,我也是这样的呢。”只是我明显地觉得,她并没有把我等同于别的小弟。她总是可以无拘束地和别人说笑,笑声爽朗而清脆;而在我面前,她永远总是微笑,声音也是软软的。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是我的沉默,我的安静,她不愿打扰。她却不知道,我开始盼望能和她亲近,像姐弟那样的亲近。我曾经受伤的心灵好像在她温暖的微笑下得到了安慰。每天能和她照个面,彼此微笑着打个招呼,于是这一天都有了阳光般的温暖。如果这一天没见着她,我就会觉得少了些什么。虽不是渴望般强烈,却也让人心里空空的,直至她的身影从我门前轻轻飘过。
她有一件蓝底小白花的衬衣,我特别喜欢看她穿在身上,因为它总让我联想到老家春季的“杏花雨”。我最喜欢在那花树下陶醉,为此,我还写过一首小诗:
或是那阳光,对你有特别的眷顾,将你的肌肤映衬得如此雪白剔透,而你也回报阳光,将它整齐的光线随意的挑逗,唯在地面上撒下斑斑驳驳,闪闪烁烁的光
或是那风,柔柔的多情的风儿,轻轻摇曳你的腰肢,而轻浮的你即刻热情地飞舞,在枝间,在嫩叶间,飞吻每一屡风;
或是留恋于你的娇美的人们,那凝望你的一双双多情的眼神,让你战栗。你化为一场雨,纷纷扬扬,如同二月早春的飞雪,只是不是冰冷的,而是温情的
终于有一天,我告诉了她我老家屋后的杏树林,还有我在杏树下的快乐。我把那首诗好好的抄录下来,送给了她,并告诉她,她的花衬衣让我想起了那片杏花林。她惊喜地读着那诗,大眼睛又有了泪光闪动。我再次看到了她干练好爽的外表下包裹的细腻多情。从此,我就能更多地看到门前袅袅飘过那一片杏花了。
不久,学校组织春游,去植物园,我和她一组,负责10个孩子的安全工作。一路上,孩子们叽叽喳喳,兴奋异常。我们也似乎受了孩子们的影响,情绪极好。孩子们叫,我们也叫,孩子们跑,我们也跑。突然间,我发现自己好久没这样轻松过了,心境像大自然般开阔。我的样子,令她很吃惊,眼睛亮亮地盯着我看, 说:“原来你还是一个大孩子啊!”我笑着说:“你也是啊,手舞足蹈的,哪里像是做了妈妈的人!倒像是我家小妹了!”她竟然顺势撒起娇来,“我就当当妹妹看,大哥哥,牵着我吧!”声音竟是娇滴滴如小姑娘了。话音一落,一只手已经伸到我鼻子底下。我一下子很窘迫,总不能拒绝,一咬牙,一把牵住了她的手,脸却一下子红了,直到耳根。她也一下子红了脸,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一下子抽了出来。“嗨,逗你玩的”笑着跑开了。我愣了一下,也就跟了上去。
植物园之行让我们之间突然变得很亲近,平时,我也喜欢在她门口站站,说说玩笑话。她也喜欢给我讲讲家事,她的孩子,她的快乐,她的烦恼。却不愿提及他的丈夫,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军官。我想也许是她的羞涩,不愿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男人吧。
很快到了6月,天气热得没法说,到了晚上也无法入睡。小院子的人就会端一把椅子在小院里乘凉,一直到暑气全退,凉意上来,才各自打着呵欠,回屋睡觉。这一晚别人走后,我和她还继续说着话。见周围没了别人,我就笑着问道:“姐,做军嫂感觉很自豪吧?”她一下子没了声音,也许没想到我有这么一问吧。闷了一会,她才叹口气,悠悠的说:“哪里有什么自豪感,你真是我幼稚的弟啊!其实我们经常斗嘴,他太大男子主义了。有他在的时候,我就没有一点发言权,他这是欺负我啊。”话末,声音都有些哽咽了。我有些着了慌,没想到会引起如此的伤感,赶忙说“对不起啦,姐,我让你伤心。”她顿了顿,说:“没事的,其实我自己也想找人诉诉苦的,心里会舒服些。”我心中的怜爱开始泛滥,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你也学着想开些,他会懂你的心的。”她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睛熠熠闪亮。只听得她低语道:“他要是有你的半分斯文,我也会喜欢他十分。我啊,就是喜欢有文化的人,可惜......”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乎耳语。她把我的手捧起来,竟然放在了她的脸上,我分明感到了她脸上的湿润。夜色是那么美,周围是那么静,只有那一片淡淡的月光相伴,到处是朦脓,我另一只手正要动作,要把这样惹人怜爱的小女人搂入怀中,“啪”的一声,院门的灯亮了。接着有人敲门“喂。还有人吗?麻烦开开门!”她的手突然抽了回去,如蛇般迅捷。我迅速镇定了一下,跑过去开了门。我和那位晚回的同事寒暄着,她若无其事般的回了她的房间。
回到房里,我还在回味那份温情。窗外依然月光如水,我好久不能入眠。我暗自问着自己,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难道我的爱情又复苏了?然而,这是应该属于我的吗?在她背后还有一位军人丈夫呢 ,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残忍的一刀。我有破坏这段婚姻的权利吗?她真的会愿意接受我的救赎吗?想得我头都大了,迷糊中睡了过去,梦中却还依然是她温柔而凄凉的眼神。
早上起来,一切了然没了痕迹,至少在她那里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我很有些纳闷,女人是什么样的动物啊,昨晚她还和我肌肤相亲呢!她一如既往地和我还有他们开心地说笑、聊天。我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也许是我想得多了些,是我自作多情 ;好在也没发生什么,大家都可以收放自如。但还是忍不住幽幽地叹气。
周末的一天上午,我还在床上睡着懒觉,就听得外面很吵。起身将窗推开一条小缝,正看见了她春花般灿烂的笑脸。我很是诧异,这样的笑容跟平时的笑脸可是多了些什么的。接下来我马上就明白了,在她身后,紧跟着一位很挺拔的军人,我终于看见了她的丈夫!很快的,一行人从窗缝一晃而过,我颓然仰躺在床上。紧接着,就是听见隔壁的开门声,脚步声,喧闹声。小院里的人似乎都集中在她的小房间里,我也听见了那军人豪爽的笑声,其他同事们打趣的笑声。这一切,在我听来都是那么的刺耳,都是那么的让我难受。我知道,我多少还是受了伤,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过了不久,凑热闹的人们慢慢散了,我听见了他们关门的声音。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令人窒息的静,我这才后悔起来,该早早逃离我的房间。我不得不痛苦的想像,他们怎样的拥抱,怎样的接吻。而我还在想像这个环节的时候,我已经清清楚楚地听见,隔壁房间迫不及待地发出一个声音。沉重的摔在床上,那床不堪重负,嘎吱叫了一声,又马上没了声音。我大气不敢出,怕惊吓了他们,也怕惊吓了自己,我是怎样的尴尬而又不知所措啊。正当我以为他们一定会小心些,不会再有声音了,而声音却又坚韧地再次传了过来。这样的声音,可能再笨的人也能听出在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不可抑制的也来了感觉,下面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坚挺如铁。我一生第一次扮演了听床的角色,这种情形又是如此可笑,如此可恨,可我又恨从何来啊。这样的处境大约有半个小时,之后我开始听见了锅碗瓢盆的声音,他们开始做午饭了。他们觉得饿了,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我傻傻地调侃自己。
我尽量把自己藏起来,所以第二天我才和他们照了个面,彼此友好地打着招呼。我再次惊讶地有了新发现,在她脸上我见到了她从没有过的妩媚和娇羞。难道这就是爱情地滋润?我这才正视到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我何曾让她如此美丽过?我心里深深地叹息,我知道我的爱又失去了港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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