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喧嚣。沉寂。
风,行走在城市的最中央,慵懒。凉意四处弥散,一色一香,一草一木并无想象的飘逸与诗情。
铁质镂空的黑色靠背,斑驳朴实的木条底坐,似乎年代久远又散发着熟悉的气息。这椅是喜欢的。在风里坐成一种娴静的姿势。
广场上空飘荡着几只风筝,在那样高远的地方,不可触及,悠悠的,不定于一处又不盲目地飘浮,那根牵扯的线握在谁的手中,让它这样自由又幸福。
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摇晃着弱小的身体,踉跄着,几米外,年轻的妈妈早已张开温暖的怀抱。旁若无人,不求甚解,这种快乐才是真快乐,让人羡慕。
也曾是妈妈口中轻唤的娇儿吧,也曾蹒跚却满怀欣喜地走过人生第一步吧,遥远的不可碰触的年华啊。
小孩子不恐惧也不抗拒跌倒,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把跌倒的痛楚忘掉了,而且身心是那么柔软,不容易伤到筋骨。为什么我们不能象孩子一样,跌倒而无碍。他们了解的东西越多,快乐也便越少。看着孩子那一脸的心花怒放,觉得成长真是悲凉。
生命里恒久香醇的滋味,越来越少了。偶尔捕捉一些如此的场景,缅怀一些纯净,不容心一点一点地纳入荒凉。
恋人从眼前走过,男孩伸出手臂揽过女孩,她轻晃着腰身躲闪,嘴角一抹轻浅的笑。羞色最美。多好啊,可以精心地爱,可以犯错也可以改正的年龄。女人说,她三十岁以后最怕的事,就是爱上一个人。只要爱,就会变得简单,剔透,并且天真。可是,遇见一个对的人,有多难。更恼,爱的脚力不健,怕远。
走过去的背影相偎相依,忍不住要跑过去大声告之:牵牢手啊,相慕相爱,莫待落月停云,他日徒劳相忆。哑然失笑。
想起那日。
不小心被裁纸刀划破了手指,血流不止。心悸伴着疼痛,急着止血,包扎,顾不及其他。
等到稳定下来,痛定思痛,抱怨刀的锋利以及自己的不小心。刀子摆在眼前,惊悸永不冉退,束诸高阁难免再见时会不痛,最好还是扔掉一了百了。
受了伤,包扎起伤口就好,莫连带血的刀也包起来收着。
世间爱情亦是如此吧。
午后的阳光逃之夭夭,枝叶间掠过细碎的风,传送着温润沁凉的芳香。偶有人树下伫足静听,在喧闹声中分辨鸟儿的啁啾。神情自若。
极喜欢花坛里那些小小的白色花朵,绽放出最温柔的样子。偶有枯萎的花瓣落下来,没有声响。花开有时,梦醒有时,没有早一分,不能迟一秒。庆幸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若那名字不随心意,还是不知的好。在花前,是个脆弱的人。
抬头惊见对面椅上的人,正仰头注目。何等相似的神情。一个人抬头看着云和天空的时候,胸臆之间充塞着的,只有孤独。那样一个临近中年的男人。
是适合隐藏的年龄,单纯和宽厚的灵魂逐渐变得复杂与锐利,大多数人看起来面容相似,性情雷同。梦想的彩色泡沫已经丢失殆尽,守着一片爱缺席的天空,体悟着越想留住的,越容易无疾而终。让生命去掉沉重的矫饰,纯净如婴儿初入世时,偶然会有这样的痴念。更多时候疑惑于,幸福,是否是最贪心的梦。
那人片刻后收回目光,在角落里搜寻,循目光看去,一个高大的男孩在远远的滑旱冰。矫健的身姿令先前那空洞的目光变得温柔而沉静。
一切趋于正常。稳定令人心安的生活步调,让人有片刻忽略了那一直在浪掷的时光。
手拄竹杖的老人在身旁缓慢坐下,掌中的钢球发出有规律的磨擦声。双鬓飞霜,泰然自若,似乎无视旁边的人,又好象交谈已久后自然沉默。
呵呵,看那俩人……笑声起的突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一对老夫妇,男的拄左拐,女的拄右拐,蹒跚并行在树阴下。
合起来正好是一个人。呵呵……老人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并无苍凉。
而我瞬间而起的笑容僵在脸上,心如在草尖滑过,在老人的笑声里突然失语。回不了半字。那一边似乎也并不在等回话,微笑着沉默。仿佛一切未曾发生过。
每个风烛残年的人都是一套哲学,解读不透。想来那些生命里再不见轰然的狂喜,沉静的心也一定浸染着无法理解的悲痛,而悲喜都不形于色。已逝的日月是精雕细琢还是惶惶而过?是失了记忆,还是让记忆从简?
那淡定柔和的目光分明在说,走在路上的人是幸福的。
斜光黯去,暮色渐起。
七月,终于散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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