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梦中常常响起渺茫的歌谣,外婆家在湘江边上那里并没有什么外婆桥。关于外婆的家和外婆的故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小时侯,眼中的外婆很凶。外婆长着一张瘦条脸,眼睛很窄却有棱有角的,那眼睛即使不瞪也有锋芒。嘴巴又扁又薄,一看就是训惯了人的样子。
我是很惧怕外婆的,每次去外婆家总是躲在父母身后。不敢看外婆的眼睛,支支吾吾总算过关,心里象卸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畅快。外婆喜欢打麻将,乒乒乓乓好不热闹。心情好的时候,会给些钱让我们买糖吃。
外婆的手艺很好,外婆做的衣裳是远近有名的,不仅踩线精致,连袖口也十分讲究。每逢过节总能给我们做一些漂亮衣裳。外婆很爱笑,而且一笑那一排不整齐的牙齿便露了出来,因而在我看来她的笑更象发愁的样子。外婆没有带过我,给我的印象很生疏。只记得有一次,在外婆家睡午觉,外婆问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外婆。”我当时就吓得差点儿哭了。外婆见问我问不出什么话来,就说:“睡吧。”我哪睡得着觉呀,眯着眼偷看。外婆轻摇着蒲扇,此刻的外婆竟给人一种安详的感觉。
后来,外婆不再提起这件事。但我每每忆起,总有些后怕。我的胆子渐渐大了,和外婆睡竟然也能睡得很香。外婆的家是很舒适的,总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江风吹进屋里,十分凉爽,夜里常常梦起江上的航船呢。冬天外婆的手很温暖,总要攒着外婆的手才能入睡。醒来时,才发现手都汗湿了。外婆的脸冻红了,却还有笑容。
外婆待我向来都很优越,家里三个男孩,就我一个女孩。有什么事,都是三个男孩顶着。犯了错,我大可以逃过一劫,在一旁偷偷地看他们挨骂。外婆的训骂可比河东狮,整栋楼都听见。那个叫----惊天动地。每年的压岁钱我也分得多一些,是对我的一种照顾吧。
印象中, 我犯过一次大错,那时我偷吃了卫生防预站的葡萄。被人发现,追到了外婆家。外婆的鞭子毫不客气地落在了我的头上身上,我疼得又哭又叫。外婆气得脸发青,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小畜生,我叫你偷!”打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偷吃了。事后外婆给我擦药,“你要是听话外婆也不会打你呀。”我流着泪,心里一肚子的委屈。外婆只好安慰我,“不哭,奶奶带你去对岸的塔里拜菩萨去。”“真的。”我破涕为笑 。
外婆的肠胃一直不好,总听见她老人家说胃疼。病魔未能夺去外婆的笑容,直到外婆挣扎着不行了去医院才发现是胃癌晚期。
我当时在校寄宿,得知这个消息趁放假回来看望她。那时的外婆已无法说话,一家人都缄默。本来就很瘦的外婆,已瘦得不成人形了。眼窝很深,嘴唇苍白,连呼吸都很微弱。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一向硬朗的外婆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的泪腺崩溃了:“外婆,我不是说了要当你的明星吗?您还没有带我去看宝塔的呀,你能听见吗?”外婆的眼睛里有泪光,这几天外婆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成了深深的沟壑。我背过脸去不愿看到曾经“厉害”的外婆凄凉的样子。
不想,这一别就是永远。回到学校,第二天就传来噩耗。我对着外婆家的方向鞠了一躬,寄托对她的哀思与歉疚。我想:外婆不是死去了,而是以另一种形式永远地活在了我的14岁的记忆里。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想轻轻地问一声:“亲爱的外婆,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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