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姥爷秋水东逝

发表于-2006年07月30日 凌晨1:07评论-0条

在我十岁之前我对姥爷的记忆似乎是空白的。

我是在五年级转学到姥爷家附近的一所学校后才开始和姥爷一起相处的。他留给我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一个人坐在朝南的门口的阳光中,或是半躺在床上,身边放着一个吐痰用的装满了草木灰的盆——姥爷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在我开始和他相处的时候他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每天都要吃药,不能干重活,大部分时间都得坐在那里,天气好的时候身体就好一点,遇到冬天就经常那样半躺在床上一整天。

刚开始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有点怵他,姥爷不是一个爱言笑的人,常会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而且我这个外孙以前又和他在一起相处太少,我小的时候很少跟妈妈一起回娘家,也不大愿意去,以致到后来才感觉到和他们的关系如此生疏。记得有一次姥姥做饭前让我帮她洗菜,由于在家时我很少干这些活,而且洗的时候老是问母亲洗干净没有,母亲说洗干净了就可以了,母亲说不行我就再洗几遍。这次我便习惯性地去问姥爷,可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我结果而是反问了我一句:“有没有洗干净你自己看不出来吗?”当时我觉得很委屈,觉得姥爷怎么会这样不可亲,并为此耿耿于怀了好多天。再后来的日子里我才体会到姥爷的用意,他是要培养我的独立性,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做出判断,自己解决的,不可能依靠别人一辈子。

我读书时候很辛苦,尽管是小学也要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赶到学校去上早自习,父亲怕我早上起不了这么早便给我买了一个闹钟。可尽管这样姥爷还是怕我贪睡,总是在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在他的房间喊我的名字,直到我答应为止,其实那时候我已经被闹钟叫醒了。那时候姥爷住在西南的一间卧室,而我住在东北的一间,中间隔了一间堂屋,姥爷叫我的声音总是伴随着咳嗽穿过三间屋子催促着我起床,在我住他们家两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间断过。其实我知道姥爷经常被咳嗽折磨的整夜都睡不好,而早上时还要留心去听我的闹钟的铃声。他那苍老的拖长了音的呼喊声从那时便伴随着我的每一个清晨,并且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直到现在想起来仍然清晰地在耳畔回响。

在姥爷生前和去逝后姥姥都总是把姥爷经历的风雨挂在嘴边,同一件事情我听她讲述过很多遍,而姥姥对此却并不感到厌倦,我知道那是他们两位老人共同的经历,姥姥总是在不断地回忆着,回忆着他们相濡以沫的点点滴滴。姥爷在很小的时候便父母又亡,他是跟着他的一个堂姐到处讨饭长大的,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身体也受到了很大的摧残。姥爷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只读过三年书的姥爷后来当了大队里的会记,并且一个人偷偷地学会了木匠活,并且在后来的岁月里将这门手艺传给了二舅,现在还是二舅的一个“饭碗”。年轻时身为一个穷光蛋的姥爷,在儿女们长大之后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他用自己的智慧赚到了两间店铺,一间给了小舅开了饭店,一间给了小姨开了副食品商店,使他们在后来的日子里一直丰衣足食,而自己也有一幢虽旧却很宽敞的院落悠闲地度过了自己的晚年生活。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姥爷是如何伴着苦难过来的我已经无法体会了,但我知道姥爷无愧这一次生命。

姥爷去世的时候我并不在他的身边,那时我已经开始住校了,记得那天早上我正在水龙头旁洗脸,表弟忽然走过来告诉我说:“我爷昨天晚上死了,你下自习后去一下吧!”我当时并没有立即掉下泪来,那时候的我对姥爷似乎仍然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当我赶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在忙碌着了,母亲和小姨正在姥爷的卧室里的床上哭着,而姥爷已经被抬到了堂屋的地铺上(我们家乡有风俗人死了以后就要从床上抬下来),在他的身旁放着一个很大的烧纸钱的火盆。我刚一进院,就被父亲拉到姥爷的身旁跪了下来,我忘记了父亲当时对我说了些什么,只是当时并没有眼泪的我在那一刻眼泪却一下子涌了下来。我看到姥爷的样子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终于可以安静地躺在那里了。

姥爷去世时五十九岁。现在算来将近十年了,当时对姥爷的死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悲痛的我,却在这日后的历历岁月中,对姥爷的记忆越来越深刻了。愿他老人家一切安好!

本文已被编辑[钟雨洛]于2006-7-30 10:57:1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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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钟雨洛点评:

从文中,可见姥爷生平之事件,为人之厚道,与姥姥爱之深切。
在此,祝福姥爷在天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