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喜欢着宋词,词人中苏轼是我最爱的一个,为他的豪情天纵,为他的笑对世事沉浮,为他的淡泊宁静,为他的白发里少年狂,更为他的痴心守望着十年如昨日般的想念。
宋词中一般都偏于艳丽凄婉,多风花雪月与思妇怨妇之吟。而苏轼却能在诗词中伧一派清新豪健之风,他善于夸张比喻,诗词汪洋恣肆、明白畅达。
苏轼因不赞成王安石为首的变法新党,也不赞成固守旧法的做法,于是一生在政治上两处不得志。在古时以功名为重的情况下,苏轼的一生已是坎坷多骞了,但也许正是在这种一贬再贬风雨飘摇的天涯羁旅中,成就了他一代文豪的地位。民间故事中苏轼多以风流潇洒的形象存在,也许这与他的多情唯深有关。一首《江城子》把多少的人间深情、怀念、哀叹揉和的让人一读再读而痴绝。
《江城子》是苏轼徙知密州外迁不得意的正月十二夜里得梦所写,一个人失意时能想的也许就是此生最亲的亲人,苏轼在哀伤失意里也更想念与之伉俪情深的妻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十年在浩如烟海的时间长河里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而对于阴阳两隔的苏轼却是太长太长了。此时站在窗前的他如果能看到几百年后的梁祝,也许该慕化蝶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了,虽然痛到以死亡来成就一段千古绝唱的爱情,从此却可以黄泉碧落里永相随。
思念让他明知两茫茫却仍难忘,一句“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把中年男子的情深处演译的让人销魂泪下。读这也让我想起《神雕侠侣》中杨过十六年后在断肠岩上找寻妻不得时,在风中一缕银发的飘荡处回首对黄蓉说:“告我那苦命的妻一声”,然后以不归的姿势下坠以随黄泉。唯觉世间这种情爱最痛人心,也最伟大。
年青的爱情可以在寤寐思之悠之中辗转反侧,可以在佳人在水一方的想牵里凭一时的亢奋情深里发下誓词,可以你信我信的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但时却不能在婚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不让爱情由浓渐行渐淡而渐无,而苏轼却以一个中年人的理智与深情让十年、二十年变得如昨日般痛。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在迁徙奔波里失意哀伤,只有对妻的思念不断才能使自己走着风雨如归,在人间的早生华发里担心妻已不认得,其实也是如孩子样对妻诉述人生凄怆。思之极处成幽梦,纵使梦里相逢,却千言万语重重复重重而欲说还休到只能相看泪眼。想小轩窗里的淡抹妆容更添孤身处的哀伤,此时就算铁石之人也会泪下。“明月夜、短松冈”又怎能不成为千年来情深人心中的重重断肠痛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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