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李培在回南京之前，买好车票后来我云山，晚上小酌几杯，长夜不眠，卧塌谈心，直到下半夜三四点多。窗外小雨绵绵，到处透着一片潮湿的空气，人的心情也随之郁闷到了极点。李培打开我的电脑玩游戏，不知道都看到了些什么，忽然问道：“季景不就是经常和孙厚猛在一起的那位吗，你什么时候对她有的感觉，我怎么不知道呢？”我说：“你和孙厚猛的事情，当初谁又有谁知道？还不是既成事实之后，别人才知道的吗？”李培说：“是的，我们都是禁欲注意者，太善于伪装自己的感情了。”于是李培就向我倾诉他在高中时和孙厚猛的恋爱故事。此事我久已耳闻，只是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后来李培和孙厚猛散了以后，别人在李培面前都有意无意地去避开这个话题，以至于个中内幕，就像迷雾一样笼罩人心。

李培说：“在整个高中三年里，我的全部生活都围绕着三个方面：朋友、看书和孙厚猛。”

我说：“我听说你是在最后一学期才向她表白的，我们同班三年，之前我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李培说：“从高中军训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孙厚猛这个人了。当时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高雅、文静、超凡绝俗。说实在话，她并不是非常漂亮，能够达到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那种，但是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位比她更高雅的女孩了。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我就努力要去追求她。但是那时的我相当自卑，成绩很差，感觉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本向她去表白。我每天只能沉湎在痛苦而又甜美的痴情单相思中，不能自拔。

“高中三年最让我感到幸福的时光莫过于高一下学期的那几个月。那时我就坐在孙厚猛前位，我和汤浩为同桌，孙厚猛和刘秋菊同桌。每天上课时，我根本就无心去听讲，经常以手托腮，略微回头，含情脉脉的望着孙厚猛的身影发呆，有时看得别人都感觉不自在。我在那时候，可以说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只有孙厚猛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一言一谈，时刻牵挂着我的心。后来，我感觉到这样不行，于是我经常在心里对自己说，必须得忘掉她。我给自己立了一个规定，如果再回头看她一眼，我就要照自己脸上打一巴掌。两个月下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打了自己多少巴掌，但是孙厚猛的身影在我心里始终就是挥抹不去。

文理分班时，当我听说孙厚猛报的也是文科班时，简直是欣喜若狂。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压在心底，不敢向她表白，也不敢叫任何人知道。孙厚猛长的很漂亮，当时追求她的不乏其人。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轻易接受过哪一个人。有好几次，我在家里，迷迷糊糊，就感觉孙厚猛在眼前一样，忽然神智清醒了，面前什么都没有。当时我就着迷到了这种程度。”

我说：“高人做事，就是与众不同。直到毕业后我才听说咱班的两大奇闻：一是李培居然上了大学，天方夜谭；二是李培居然追上了孙后猛，匪夷所思。我从来都没关心过你们的事，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追上她的吗？”

李培说：“当时所有同学都是这么认为的。我对孙厚猛的感情越陷越深，后来到了无以自拔的地步，如果我再不向她表白的话，恐怕就活不下去了。于是我鼓足了勇气，花了一星期的时间，几易其稿，终于写出了一份情书，在五一那天托厉广冉转交给了孙厚猛。第二天就收到孙厚猛的回信，内容是婉言拒绝。但是我反复品读多少遍以后，发现她拒绝的力度不是那么彻底，于是我又向她继续表白。记得是周五下午，我正在打下面打乒乓球，远远地看到孙厚猛和王利娅走了过来，站在栏杆旁向这边看。我赶紧过去打招呼，好象是说了句‘你好’，就不知再往下该怎么说了，王利娅问：‘你还想对她说些什么？’孙厚猛在一旁含笑不语。那时我满面绯红，比大姑娘还害羞，诺诺两句就转身走了。从此我和孙厚猛就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此后我们经常在教室东面的阳台上，操场上，谈天说地。印象最深的一次，谈话比较晚了，她还要坐车回利国老家。我很少骑自行车的，为了她，我专门借了辆自行车把她送到了茅村火车站。

有一天，我们不知因为什么事闹矛盾了。我想去解释，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到小卖部卖了一把剃须刀的刀片，决定写一份血书，以明心志。别人都在宿舍休息，教室里空无一人，我左手拿着刀片，看着右手食指，最后狠狠心，一刀切下去，疼的我直打哆嗦，好容易出了点血，我赶紧在笔记本上写下我要说的话。写不了几个字，血就不流了，赶紧再挤，挤出血后接着写。后来实在挤不出来了，我又用刀片在老伤口上再切一下，那时候我才发现，在别的地方新切一个刀口倒不怎么疼，但在原刀口上再划一下，实在是钻心地疼。后来总算写完了，一共写了六张纸，每张大约一二十个字。松到孙厚猛跟前，孙厚猛吓了一跳，说‘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我说：“你当时怎么不用别的动物的血写呢？非得放自己的血？”李培说：“当时没有那个条件，也没有那么多想法，只要孙厚猛能原谅我，付出再大也是值得的。孙厚猛给我所写的每一封信，包括每一张纸条，我都完整无损的保存下来了，标明日期，直到现在还珍藏在我家里。毕业的时候，吴兴刚听说了我们的事后，还专门找我谈过话，说什么‘让我最想不到的是孙厚猛居然也谈恋爱了。’

“我们从开始恋爱到分手，只有半年多的时间。我上大学之后，孙厚猛在宣武帮家里卖服装。刚开始我每天都打电话，后来隔天打一次，再后来就一星期打一次。我这人一向很自卑，总以为自己配不上她，所以一直都没到朝阳看望过她，虽然当时的校区就在云龙山下，距离宣武很近。直到大三，校区迁往新区以后，我到那时才突然发现，当初距离那么近，我怎么就没有去看望过她一下呢？我从一上大学就开始立志考研，整天忙于补习英语，经常用学业繁忙为自己开脱。到现在看来，当时即使是散步休息一下，也能从学校走到宣武了，可惜我一直都没那么做过，很多事情，明明在当时很容易就能做到的，却偏偏要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看到孙厚猛不高兴，我经常在心里猜测，是不是她变心了？

“两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到精品店给孙厚猛买圣诞礼物，当时我身上只有四十多块钱，买完礼物之后身上只有一块多钱了，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在那头冷冷的说‘你来吧’，于是我就去了宣武，站在门外几个小时，始终不见她出来，想打电话但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我当时心里就有种预感：可能是她变心了。直到天黑，我才无可奈何地回去了，把准备送她的礼物锁在了抽屉里，一直保存着，后来搬校区时，我才扔掉。从此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从那以后，我心情极度失落。每天晚上总要到十二点一点才能入睡，经常点着烟，长吁短叹，第二天不到五点我就起床，复习英语。后来我们宿舍都知道了这件事，不久全班也都知道了。为此还感动了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包括我现在的这位。”

我说：“你知道孙厚猛现在的状况吗？上年的这个时候，刘艳给我说孙厚猛快有小孩了，现在估计已经有小孩了吧，至于她嫁给了谁，我不知道，问别人也都说不知道。”

李培说：“我一直都在打听她现在的情况，打听的结果和你一样。自从散了以后，我只见过她两次，都是在车上看到的，来去匆匆，也不可能下来打招呼。就在前天，我还翻开毕业照片，看着孙厚猛，久久不能释怀。我以前爱写日记，我的日记里记载着开始与结局，现在看着，心里有说不出的那种痛！生活中有很多的事情都是美好的开始，悲剧的结束。”

我说：“其实每个人的故事都可以说是自己的一个剧本。孙厚猛的美丽是众人有目共睹的，当年我刚见到她时，也是很动心，要不是我心另有所属，我或许也会去追求她的。缘分的事，从来都不好说。曾经拥有的，不要忘记；已经得到的，更要珍惜；最重要的是：只有淡忘才能做回自己去接受别人。”

听完李培的感情倾诉以后，我很久都没有这么感动过了，特意作古风一首，以志此事。诗曰：

美人生兮利国驿，旭日垂光孙氏楼。十六出落如花貌，妆成对镜巧回眸。

来仪凤山闭日月，不老含情水不流。得娶佳人双飞去，今生何必万户侯。

柳泉才子李慕旋，一弦一柱思华年。文章挥就惊天地，新律偶成师自惭。

少小不知愁何物，也因斯人独自怜。滴出一片苌弘血，情意绵绵数百言。

美人捧起心悱恻，何物劳君苦自残？冲冠每因红颜怒，壮士情场凯歌还。

从此他人绝心意，捷足得鹿在中原。李家文采孙容貌，蓝田翡翠落玉盘。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苦觅三生得今日，执卿之手共流连。

三分人事诚无奈，天道人心不可谈。缘份何期须臾逝，美人一去隔云端。

多情公子空牵挂，从此为卿绝三餐。一日两日复三日，四日始成彻悟间。

生本白驹过隙岩，恍如一梦难睁眼。无情有恨谁人问，谈笑不觉泪潸然。

月下花前几度欢，侯门如海不相连。一从弃置身衰朽，回首凄凉著夜谭。

因情生愤愤生勇，刺骨悬梁考成研。今日荣华不足耀，悠悠心死别经年。

翌日相逢瑶池会，携子相顾两无言。虽然未能结连理，香火单为再生缘。

感念一身来复去，辞卿泪落何翩翩。风流只在人过后，昔日花开正无言。

渺渺岁月转三春，纷纷落蕊冷诗魂。吐出心血丹朱瘁，满纸荒唐人不闻。

何必终日泪洗面，伶仃五更梦氤氲。今朝使酒挥佳句，遗笑世间有情人。　

本文已被编辑[萧月月]于2006-7-28　21:01:31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