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退休后,突然爱上了养花。本来宽敞的跃层平台逐渐被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侵占得只能容下一桌一椅。几个月下来,母亲的“花园”已经颇具规模。
于是,在享受着满目葱绿、扑鼻花香的同时,叶繁叶落、花开花谢,另一种生命的轮回也不断地在眼前重复着。
既然是生命,我想,它们也有自己的人生吧。
昙花
当母亲告诉我这就是昙花的时候,我真的有点怀疑。它的长相确实很奇怪,锯齿状的叶子泛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深绿,没有规律的四处伸展着。在我的想象中,号称月下仙子的昙花一定是高贵的、挺拔的。
母亲说,这当然是真的,在朋友家里看过它开了好几次花呢,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母亲还特意找出了花卉书籍,你看,是不是和我们家的一样。看了书上的介绍,才知道这看似古怪的家伙是很娇气的。它不耐寒,需要在室内过冬;它好喜阳光,却怕烈日;它需要充足的养分,却要薄肥多施;它对水分宜干不宜湿。这么多的条件,但是它从花开到花谢全过程仅仅几个小时,而且都在夜晚。
在母亲的精心呵护下,昙花快乐的成长着。在那些叶子每个锯齿的凹处不断地长出些新的锯齿,一直到它们肆意的伸展着绿色将整个花盆掩盖。
花期越来越近了,母亲更加细心。她不止一次对我说,花开的好漂亮,养好了能开好几十朵,是那种素净的白色,而且那种清香闻起来真是很舒服。
我开始想象,繁星满天,夜深人静,娇羞的昙花撩开面纱,展现着美姿秀色。当我们还沉睡于梦乡的时候,素雅芬芳的花朵转瞬已拂面而过。
虽然时间短暂,虽然自开自落、少人欣赏,但毕竟有过一段绚烂。不为别人,只为自己,那不就足够了么?
月月桂
母亲说,这可是个好东西,花能开好几个月,那叫香。在我看来,它和普通的桂花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根是扎在花盆里而已。
母亲可把它当成个宝贝,每天施肥、浇水,乐此不疲。太阳毒了,雨下大了,母亲都会使唤我,快,把月月桂给搬进来。它倒是很争气,个头蹭蹭的望上窜,枝干越来越粗,叶子越长越密,一片深绿,煞是喜人。
花期到了,可是它却始终没有动静。母亲有点着急,专门找来专业书籍研究,严格按照程序照本宣科。花期过去了,它硬是我行我素,就是不开花。母亲很沮丧,对我说,一定是卖花的蒙我,改天找他去。
于是,这盆月月桂养尊处优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它被遗忘在平台的一个角落,任凭风吹雨打。只有我偶尔发现它还在顽强的活着,出于怜悯给它喂上几口水。
又是一个秋天的早晨,我象往常一样在平台上活动筋骨。晨风拂过,忽然有一阵清香沁人心脾,那分明是桂花的香味。果然是它,翠绿的叶子中间一簇簇金黄迎风怒放,暗香袭人。把母亲喊来,她又是高兴,又是好气:真是贱命,供着它它不开,不管它它倒开了个痛快。
以后的四个月里,平台上每天都弥散着清香。雨夜,用心聆听,分明有秋雨滴落桂子的声音。
是啊,温室里的养尊处优是开不出这么悦人心目的桂花的。
滴水观音
家里现在的这棵滴水观音是“二茬”了。它是母亲退休时单位送的礼物。那时,它的个头比我还高。
母亲开始一直把它放在客厅里显摆。确实,舒展的身姿,嫩绿的枝茎,如扇的绿叶,给家里添了不少生气。客人一来都会夸上几句:这么大的滴水观音真漂亮。每当这时母亲都会一脸得意。
在客厅里放久了,叶子的边缘有点发蔫,母亲有点担心:这么长时间不见阳光可不行。于是我便奉命把这个“庞然大物”运到了平台上。在阳光的滋润下,它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四处伸展的绿叶随着微风轻轻地舞动着曼妙的身姿。
母亲让我把它搬回客厅,我说,再等等吧,你看它在外边过的多好。母亲也就没有坚持。
这天晚上,起了一阵风,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清晨,到平台一看,我大吃一惊。它原本摇曳生姿的枝茎全部齐腰折断,叶子全部狼狈的趴在地上,再也没了以前的神气。
母亲一边絮絮叨叨的怪我,一边心疼的把残枝败叶收拾干净,只留下孤单单的根茎。
后来,我真的很佩服它的生命力。短短的几个月,它发芽、长高、抽叶,很快就有齐腰那么高了,身姿依然是那么曼妙。过不了多久,它又会比我高了。为怕重蹈覆辙,母亲给它的每一根脆弱的枝茎都加了一个支撑。
可是,我仍然替它担心,即便长的再高,即便有了别人的支撑,自己经不起一点风雨,最后还不是要重复以前的悲剧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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