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不,刚刚还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待我从超市购物出来,已然是乌云密布,雷鸣电闪。急急找了一避风雨之所在,刚刚站定,便见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如柱的雨水从天而降,打湿了街道,打湿了房屋,直打得树儿摇摆,草儿呻吟,躲藏不及的人们东奔西跑。
我呆呆的立在那儿,看这夏日的雨如一个调皮可爱的男孩,挥动着一支神奇的魔杖,转瞬间就洗去了世间的尘埃,冲掉了天地间的污浊,舒缓了连日的闷热,荡涤了焦躁的心灵,重新还世界一个清新,还天地一片澄明,还心胸一种开阔,还心情一份惬意。
和我同挤一处避雨的除了几个刚刚放学的学生、买菜的大妈大婶,还有一个约八九岁光景的小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她似乎不甘心闷在这小小的房檐下耐心等候,时不时的把她那穿着凉鞋的纤细的脚伸进雨中去,任由那清凉的雨滴落脚面,滑过脚趾,轻盈地坠入土地。呵,这孩子,她是在享受这难得的与雨的亲密接触呢。
恍惚间,透过那浓密的雨幕,一个如她般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从记忆深处走来……
那时的我和她一般年纪,不知是天生羸弱还是后天不足,反正那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总会惹来或熟悉或陌生的怜爱的目光。由于我们村没有完小,所以上完二年级,瘦小的我便每天穿过一片空旷无人的田野,徒步五六里到乡中心小学读书。
那是一个相当简陋的乡村小学,小小的院落,矮矮的围墙,泥泞的道路,几所破败不堪的土坯房屋,既是教室也充当老师们的办公室,整个学校只有五个教学班,一级一个,学生是周围几个村庄的农家子弟。学校唯一显眼的是校门口那棵挂着一口大钟的郁郁郁葱葱的老槐树,每天只要那“当当当”的钟声响起,就会有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孩子或跑进教室或冲向室外。
当时我读五年级,我们的教室在学校最后一排,是学校里条件最好的一个班级,其他班用的都是泥坯砌的课桌,而我们班的课桌却是木制,虽然那课桌早已伤痕累累,早已老态龙钟,但我们班的孩子依然骄傲着呢,因为只有我们的课桌可以随处挪动呀。
因为离家比较远,而且要走一条长长的公路,虽说那时机动车辆比较少,但妈妈还是不放心幼小的我独来独往,经常要步行接送我上学。懂事的我为了能让妈妈多歇会儿,就主动提出中午不回家,带点吃的在学校凑和,妈妈本不同意的,但耐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再加上我口口声声说:在学校可以多看会儿书。大概是第二个理由打动了妈妈望女成凤的心,最终妈妈同意了。从此我过上了象城市小学生一样中午在学校就餐的日子,虽然待遇和条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五年级即将毕业了,老师抓紧了这最后的时间给我们补课,我们大概也体会到了一种战争前的紧张与兴奋,每天都哇啦哇啦读的山响。
这天,天气异常的闷热,树上的蝉儿声嘶力竭的叫着,空气中嗅不到一丝风的气息,校长养的那条看门的大黄狗没精打采的趴在老槐树下,伸着长长的舌头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学生们坐在教室里汗流浃背的做着黑板上老师出的据说有可能会考到的题,作为颇有希望考入乡中的我当然也毫不例外起劲的在本子上划着。下午四点钟左右,耀武扬威的太阳不知为何突然躲了起来,天气越发的闷热了,空气中似乎游离着一种不祥的征兆。担心下雨,老师早早的结束了今天的课程,一番嘱咐后提早放了学。
背着妈妈亲手缝制的漂亮的花书包,抱着早上临出门时妈妈强塞在手中的撑开足足有我两人大的油布雨伞,告别了邻村的小伙伴,我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刚刚走出学校所在的那个小村庄,还没来得及踏上那条窄窄的乡间公路,天突然“呼啦”一下全黑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让年幼的我手足无措心生恐惧。所幸的是,短暂的一分多钟后光明重新笼罩了大地,随着天色转亮,伴着“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紧跟着“噼哩啪啦”的从空中直砸下来,打得干旱了许久的土地腾起了一团团的尘雾。被刚刚的“黑夜”惊的有些呆滞的我在雨水的敲击下清醒过来,环顾四周,远离村庄的旷野里唯一可以供我避雨的只有那条被公路拦腰截断的长长的水渠,我迅速撑开伞冲向水渠那t形的拐角处。
听着伞外那肆虐的风雨,望着脚下不时滚落的细碎的冰雹,我紧紧的抱住油布大伞那粗大的手柄,把瘦小的身子缩了又缩,心中的孤独与无助排山倒海般向我扑来。
正当我因害怕与恐惧忍不住嘤嘤抽泣之时,指尖一种异样的颤栗引起了我的好奇,循着手的方向望去,我看到了一只美丽的可爱的小精灵,那是一只被雨打湿的我叫不上名字的小飞虫,小小的五彩斑斓的身躯,透明的薄如蝉翼的双翅,细细弱弱的足,一定是昆虫中的美人吧,年幼的我痴痴的想。
或许是因了风雨的蹂躏,慌不择路的小虫此刻竟把我瘦小的手作了它温暖的家,在我的手心里,它颤抖着瑟缩着,用那美丽却无助的眼睛望着我,又细又弱的足把自己牢牢的粘在我掌心的纹路里,似乎在乞求我的帮助。年幼的我突然没来由的涌起百般的怜爱,用小嘴中呵出的温热的气息帮它吹干打湿的双翅,用心底流出的爱的暖流为它带去温暖与慰藉。
渐渐地,在我的呵护下,这美丽的不速之客收起了它初到时的狼狈,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活力,顽皮的它呀,再不肯乖乖的呆在掌心,轻轻伸展开它那美的让人心眩的双翼,在油布伞儿撑起的这片橙色的小天地里翩翩飞舞,一忽儿滑翔,一忽俯冲,在上下左右的翻飞中不经意的把笑意重新挂上了我那还留着泪痕的脸颊。哦,是的,是我带给了她重生的美丽!是她,温暖了我孤独无助的心灵。
我静静的注视着那轻舞飞扬的精灵,欣赏着那精美绝纶的舞姿,连那打在伞上的细碎的冰雹发出的敲击声似乎也成了合谐的伴奏,孤单与恐惧早已烟消云散去,幼小的我深深的陶醉了。
在那一刻,伞外,风大雨狂,天地同泣;伞内,相偎相依,情深意长。
终于,风累了雨乏了,云婆婆收起了她的黑纱,抬手招来了太阳公公。我揉了揉早已酸痛的胳膊,收起了伞,向那只美丽的小虫笑了笑:谢谢你,飞吧!那虫儿仿佛听懂了我的话,轻轻地拍打着翅膀,向着蓝天,向着彩虹,向着家的方向盘旋着慢慢远去……
送走了虫儿,幼小的我带着满脸的笑意转身,远远的便望见了妈妈那熟悉的身影正越来越近。“妈!”张开双臂,我连蹦带跳的跑了过去。
如今,许多年过去了,虫儿早已飞出了我的视野,弱小孤独的我也早已渐渐长大,但每每风狂雨骤时,我还是会不由的去回想,回想那风雨中的邂逅,回想那伞下温馨的一刻,回味人与虫之间那份难得的依赖与信任,回味凝聚于指尖的浓浓爱意……
本文已被编辑[古草]于2006-7-27 11:35:14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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