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远并没有立刻走出703的门。站在楼梯的缓步台上,向窗外望。窗外正刮着凶猛的春风,春风从窗缝挤进来,呜呜地怪叫,像鬼魂的哭泣;长着傻大个子的杨树被刮得披头散发,东倒西歪,像一个因为丧偶而寻死觅活的老妇人。暮色中的房屋灰暗而忧郁,在风中沉重的抖。
从这个缓步台走下去,就可以回到过去;从这个缓步台折回去,就可以迈入未知的将来。
有夫之妇的责任感推着烟远挪移到了电梯口,显示屏上的数字高高低低。电梯上上下下,烟远外表的平静掩饰了内心的冲突。
接下来会怎样?
迈进电梯的那一刻烟远问自己。可因从将要关闭的电梯口挤进来 。电梯中就剩了这两个点燃了自己的人。
烟远不看可因的眼,烟远担心自己停下逃离的脚步。
只有心在唐突的蹦来蹦去。
整个电梯间就只有烟远的心在夸张地跳。
心跳声捏拿住烟远的感官。烟远不能听不能看不能呼吸。
可因是个黑团。
可因的球鞋白得刺眼。
烟远的眼成了黑白呈像。她不明白为何在这一刻只有这两种颜色。就像她即将选择的道路,她在选择面前无比羸弱,她无法正常思考,孰轻孰重?夸张地心跳,一如洪水的任性不讲规则,肆虐的将理性思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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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个电梯走下去,就可以回到过去;从这个电梯折回去,就可以迈入未知的将来。
烟远似乎只能凭直觉判断到这一点。
烟远,不要回去
烟远,很晚了
烟远,晚上我带你去朋友的生日聚会
烟远,我不会欺负你
可因的声音是飘过来的。更像是魔咒无处不在。
烟远明白,俩人同时虚脱,都必须依靠着冰凉的电梯把手才能勉强站立------虚脱抽空的站立。
精神的高度亢奋引起的体力透支,精力不济。
可因的挽留更像是另一个烟远在挽留烟远自己。
电梯再次蹿到7楼,急急火火,催逼着烟远做出决定。
上来了两个穿西装的胖子。黑黑白白。大面积的黑黑白白。黑黑白白沉默的走出电梯。可因的指尖指向7楼反反复复的是那几句话
烟远,不要回去,啊?
烟远,很晚了,啊
烟远,晚上我带你去朋友的生日聚会,啊?
烟远,我不会欺负你,啊
烟远听着听着,笑了。
是因为这反反复复的几句话。
修辞角度讲,这叫反复。可因对反复的把握非常有效。语言不变,语气不断深沉。自然捕捉痕迹的真诚
烟远听从了这种有技术含量的挽留。
听从了可因-----其实是自己对自己的挽留。
俩人掩饰着内心的冲动,像一对普通朋友返身走向703。
穿红衣的门童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认识可因,可因和门童闲聊了几句,烟远镇定而从容的微笑着,就像是可因的不亲不疏的朋友。
烟远对这种微笑的把握恰到好处。
门童是否认为他们真是不亲不疏的关系,烟远不得而知。
烟远本来就不想走下电梯,她宁愿站在七楼的缓步台上看灰色的房屋;但是,烟远也难以说服自己再去703,她比可因大将近一岁多,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欺负这个在她眼中的纯真的孩子。
可因的手机响了。
烟远甚至迷恋着可因的手机铃音。铃声会像一把剑,刺穿爱欲,从心口汩汩流出。
爱极了,就成了足尖在刀刃间的舞蹈,疼痛而狂热的象征符号。
烟远是自学成才的舞蹈家。
她舞蹈着。
她疼痛着。她狂热着。
她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激情的奔突,冲撞。
是,痛的活着远好于麻木的从生到死,不知所以。
烟远体验着存在的本身。
烟远有对狂热中的疼痛的一往情深的迷恋,它胜过了麻木的存在。疼痛是一把尖刀,提醒烟远的自我存在。
烟远调整了一下站定的姿势,在深深浅浅的地毯上试图让自己减少眩晕的感觉,以便更平整安静一点。
可因关掉了手机,关掉了手机就是关掉了与外界的联系。
可因的爱,要完整地呈现给他深沉爱着的烟远。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孔雀渐行渐远,最后淡褪成一个点,可因告诉自己,应该像一个真正的男人将烟远带进房间。
可因是打算有一天,和烟远生活在一起的。
烟远长得并不抢眼,可因迷恋烟远瘦小柔弱的手,迷恋和她说话时,语言的缠绵。
意味深长如秋夜散落的古筝琴声。
烟远高兴的时候,你想象不出她是一个三岁孩子的母亲。她的心态纯净清冽----一如仲夏夜带露的睡莲。
她的发丝,充满蛊惑的幽香,她长得不性感,可是通身又透露着性感。
烟远的一举一动,可因怎么看怎么顺眼,烟远的一颦一蹙,可因怎么看怎么舒服。
也许可因迷恋的,还有烟远的更多的内容。可因从未体味过的神秘,因神秘而留存的集聚张力的想象空间。
烟远想好了,她必须和可因在一起。她明确的知道,她对秦生的爱是努力的结果。她必须每时每刻提醒和改造秦生,她才能略微的爱着秦生。
这种本来就不牢靠,如悬于一线的爱,在秦生的不珍惜后,烟远很快就能从先前的责任感引起的愧疚中逃离。
烟远在逃离的那一瞬,会明朗的爱着疯狂爱着她的可因。
本文已被编辑[鬼魅罂粟花]于2006-7-27 12:10:3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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