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终南山,还冷得无法行走。地上残冰,结少融多。住的地理刚好是涡形,茅屋身后,几棵大树,三人围抱不满,新生的叶,给人不安份的感觉。反正也不知树名,今天就给它取名叫‘不安份’树。南面小道,步行十二小时到西安城。北面的大山,此时,好象被日寇侵略过似的一样杂乱。树枝几片零乱的叶,也绿不清楚。石壁上的残冰,被阳光辐射得好象骁汉战败似的——惨不忍睹。
都几天不曾散步了,走出茅屋,就是块杂草地,去年夏天用木棍打桩,精心设计成类似南方篱笆。今冬也被雪花给埋没一尺余,用手摇动,似乎比原来扎实多了。出篱笆墙靠右手,我为门保盖个小屋,它看我出来,如孩子般的用前爪扑我胸膛,还强制性的舔我面庞。这里就我与它,一人一狗,相依为命。
门保它随着我三年了,三年来我双脚踏南踩北,门保四腿也走南闯北,处处都留下它潇洒的梅花烙印。去年差不多此时,在商州龙门口投宿时,它还与同类交配,布施良种。事后被我惩罚一天不能吃东西。它似乎不承认自己有错,但还是接受了惩罚。它比一般狗通人性,每次我住新地方,只要带它走一圈,陌生人来是进不了我身,这点我感到很安全。这不是人依狗存!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小隐满期,拿起行囊,门保已经候我多时了。出篱笆小扣,它却回茅屋,刁我用的保温杯来我面前。我告诉它留给后来者用,它却不放下,刁着杯前面先行。它的举动使我想起保温杯的来历,保温杯是我两年前在温州瑞安塘下永福寺小住时,一老尼姑送我结缘。门保今天的举动,似乎隐藏了什么。
因为我从小住庙,都是尼姑们带大,所以,我对任何尼姑都有亲娘之感觉。小住间那尼姑一直留我长住,理由是永福寺没人教佛法,将来自己往生没保障。住期间随意性教她修念佛法门,并安慰她,“如是有缘,我们还会见面,今生没缘,约会极乐重逢。”
我决定去温州,旧地重游,二来也可以看看老尼姑。习习山风,股股拂面。行囊背肩稍有汗渍湿身,行人疲倦寻石稍安心神。林间山道,斜阳透枝。汗巾滞留男性阳刚气息,行亦难,停亦难。蓦然回首,泥地里、融雪中,流下门保凯旋的梅花印。松鼠弹跳,百年苍松。贻笑旅人阅山怀忧情,涉水思故乡。
西安城,古今文人骚客都把这古都事物给写尽了,篇篇精彩,字字淋漓。我与门保也只能在这逛逛,就给它一次留名机会,它还真不客气的翘起后腿撒尿为文,永做纪念。既然门保对西安表达了情感,我笨笔就不记名都了。不记理由有二。理由一,我哥们撒尿为文,内容精彩,道破长河五千年,只是人类听不懂狗语罢了!理由二,古今墨客好文涂尽,我写不出更好的,干脆不写。
山郊野外,对门保来说是,山野凭狗跃,天空任鸟飞。有它在不能坐火车,只能坐汽车到温州,与驾驶员谈妥,给门保补一百五十元,还没位子。只能委屈它了,我给它吃了四个安眠药。门保一直睡到南京才醒来,吃饱喝足。这次它知道安眠药了,不肯张嘴,乖巧的趴在我坐位边,好象告诉我它不吃药也一样能睡。嗨!这狗日还真睡了,留我寂寞旅途冷。
三天时间,从终南山到温州塘下永福寺。到寺是晚上八点多,见庙里人们忙乱紧张。直觉告诉我有不祥之兆,放下行囊准备安顿门保,却找不到它。西廊传来门保叫声,声哀如泣。门保对这里的地形比我熟,两年前的事物我都模糊了,它却还能记住老尼姑的住处。看他对着房门哀泣,进房见当家戒兄领徒众在助念,近前见曾经送保温杯给我的老尼姑平躺床上,脸色红润,双眼似闭非闭,样子安然。近身弯腰,呼老尼姑,她微然睁眼,见我如逢喜事,起身端坐,不曾半句言说,给我一小本记事簿与一小钥匙,含握手间,安然断气。
记事簿里记着,从我教她修念佛法门开始,每天念多少佛号,每几天加多少。最后还写自己有把握往生,一定能让我感应到她死亡时刻,她还切信今天能见我最后一面。还记了儿女的联系电话、存折密码,存折钱由我支配,还记得约我极乐世界见。
此时,我想哭却无泪、想呼她听不见、惟独约她梦里会。她七个子女都在海外,房间里只有念佛声,没哭泣声。只有多情的门保在嚎哭。呜呼!杜鹃叫落桃花雨,血染枝头恨正长。
佛号声声出窗外,离魂冉冉隔阳关。屋内不曾点香,却满室芬芳。我心随着香气袅袅仿佛间看到观音,携带着老尼姑灵魂飞升极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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