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张已在郊外没人去的地方呆了好久,深秋的风寒气森森,但他麻木的心似乎没有多少知觉,动也不动,就象一根枯木矗在那里。
昔日的小张可不是这样,二十几岁进了电视台,做了个让人眼红的记者,整日颠来颠去,着实风光过好大一阵子。
他有一位美艳漂亮的妻子,虽是五岁孩子的母亲,却年轮在她脸上总留不下印迹,看上去顶多有十七八岁,周围的男人很是忌妒小张,觉得他不该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作伴。不过现实就这样,许多在常理下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眨眼间却变成了现实,信不信由你,但存在的终究都是存在的。
小张也有春风得意的时侯;有着做市委书记的父亲,有着见官高一级的记者职业,在同辈人中,他也算是天马一骑,有着令身边无法忍受的狂劲。不过在当时,他也有说道。他说今天能做一回时代的宠儿,自然就有做宠儿的理由;错过了今日的这个时令,天晓得明日会是个什么样子。
小张向来就是这样,做人有他做人的道理。但是,在现代生活中他也着实算不得是位强者;才几天功夫,美好的人生就已让他一个小小的失误给荡尽了。想来可怜,不过周围的很多人却并不同情他,甚或有人说他罪有应得。
大千世界中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当初说小张了不起的是他们,今日骂的也是他们。对于小张,兴许今日他还不能明白,不过有一条却是实在的,人不能只想着去适应社会,而是应该去应对社会。
如今的小张怪失落的,丢了职业,丢了妻子,丢了家庭;昔日身边那些五颜六色的情人也不知都躲到了什么地方,孤单单地留下他一个人,仿佛这世界只留下他一个人了。
小张呀!你也真是的,别人说好玩,你也就真的去玩一回;吸了第一次白粉你说进了仙境,第二次、第三次……终于你不能自拔。没有钱还得抽,人家说把你老婆借上一个晚上,你竟也同意,难怪妻子和你分手……
小张不缺男女情事,曾几何时,身边的情人百依百顺,让他风流了再风流,快活了再快活。他变了,彻头彻尾地变了,变得连自己也分辩不出来。
学业再也走不进他大脑的思维;生活中也不再渴望追求;一个人面对社会,一个人面对人生,他终于失去了自我,成了谁也说不清是谁的牺牲品。
二
秋风瑟瑟,他呆滞的目光让人看去都有点吓人;风已把他披在身上的衣衫不知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可他是一丁点反应也没有,仿佛已成了另外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小张!”小李的声音,是他中学时代最要好的朋友,好多年不见,这次特意在省城找他,结果看到了他如此的光景。十年前他们约定,十年后相会;小李没有食言,今日来了,小张似乎也没有食言, 他老早就来了: “天这么冷,你就穿个背心,也不怕冻坏了身子。”
“我连灵魂都没有了,还要肉身做什么。”看来他大脑的思维有时还闪显灵光: “不用说了,你比我好,我是一无所有,我……·”他似乎烟瘾又来了,一把抓住小李的衣角: “求求你,我……;”也许他受不了心灵的责难,双手抱头发疯似的窜走了……
小李呆若木鸡似地站在原地,双眸泪水溢了出来……
在小张不成样子的家中小李找到了他,可眼前的一幕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当他看到小张和一位让人生厌的女人卷蛐在墙角腾云驾雾,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揪起小张抡起大拳玩命地砸,把那娇艳的女人吓得竟尿湿了裤子。小李真的疯了,他的拳头一直抡到精疲力尽。这阵子再看小张,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仍是卷蛐在墙角,腾他的云,驾他的雾……
过足了瘾,小张才恢复了活力。他从墙角坐起来: “我说你也真够手重的了,多亏是好朋友,不然我这命今天非得让你拿去不行。”
小李这阵子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了,别这样,人嘛,一辈子玩玩这个,玩玩那个,也不枉一生,既然我走上了这条道,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今天说什么也没有用,你也别再骂我,咱们就谝谝过去吧。”
“弟妹呢?”小李明知故问。
“走了。”
“为什么?”
“心眼太小呗;如今的女人呀全这样,都什么年代了,她还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走了好,我一个人才自在,无忧无虑,也不用想那么多。”
“难道你就这样过一辈子?”
“走一步看一步,想那么多怪累人的。”小张的话彻底摧垮了小李的意志,这时小李真的觉得他只剩下肉身而无灵魂了;他本还想多说几句,这阵子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小张,你要好自为之,千万别再毁自己了;我走了,十年之后的今天我还在这儿来找你。”小李说完没等小张反应,抬脚就走了……
三
十年,对于漫漫的人生长河的确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个体的人来说,一个十年成不了大器,第二个十年就会是埋葬人生的时刻。
小李回到旅馆,心气全然不通,打开电视,虽说画面精彩,却没有一幅映进他的视网膜;不知是心力绞粹,还是刚才挥拳用劲太多,竟然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他把梦做到了十年后的今天,也是秋天,秋风瑟瑟;他又来找小张,其实这阵子他们都应该是老李和老张了;头上有了银发,走起路来也没有十年前那么脚下生风了;看来一个人是经受不住十年的磨难,大自然是不会给后悔的人多出一个十年来的。小李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张的住处;轻轻敲门,开门的竟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小李。
“小张在吗?”
“什么小张?我们姓王姓赵,真是个神经病。”说着小俩口关上了门。
小李只有到旁边一位老人跟前打听,他没想到六年前小张就已离开了人世,而且就埋在郊外他常去的地方。
小李来到郊外,小张的坟头已经荒芜,看来从没有人来过;坟头有块小石碑,字也看不清楚;他蹲下身,用手抹去黄土,露出了 “这里埋着一位玩社会的人。”
小李流泪了,泪水把他从梦中淹醒。他抹着额头的汗,一时没有了思想……
不行!小李突然从床上跳下,发疯似地冲出旅馆。他要毁约,十年不行,明年……不!一个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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